他們等候在各個關卡多時,本以為能輕而易舉捉住的人卻屢屢逃脫,這不但有損他們的面子還關係著晉陞等級的問題。
主上說,若不能活捉,便殺了吧。
輕描淡寫的話讓他們覺得任務太簡單,以致於輕敵。
「錚——」。
手起劍過,跑在前首的黑衣連金戈換下的那一匹馬都不放過。
身後兩騎也紛紛效仿,以泄心中的憤忿。
唯有最後一騎無聲掠過,眸中透著極為複雜的神色。
兩人一騎怎抵得上一人單騎的腳力,兩相距離逐漸拉近,金戈幾乎能感覺到黑衣的殺氣。
鮮血造就了長劍的無情,浴血使得冰冷的鐵器有了一股陰冷的蕭殺。
一左一右一后三騎已逼近金戈,寒劍起時,金戈向前撲倒,只覺髮絲被牽動,堪堪躲過的利刃削斷髮帶,剎那間長發飛揚,空氣中隱含厲聲。
躲過第一擊,金戈左手攬著仲音同時緊握韁繩,騰出右手提起獵刀,準備拚命。
一招落空,三騎怒意更甚。
再次出劍,三人卻不再同時發起,而是左騎橫掃,后騎直刺,右騎則迎著躲避的金戈直擊她的要害。
劍鋒利且講究速度,刀迅猛而著重力道。
金戈不擅使刀,只得以刀為劍,憋住一口氣撥開右、后的狩殺,卻避不開左則的血刃。
就在金戈絕望恐懼的那一刻,只聽得一聲熟悉的蜂鳴,「錚」的一聲銀色暗器彈開左騎那一擊。
金戈喜難自禁,收回身勢的同時打馬狂奔。
身後三騎明顯被突兀的暗器驚住,略一走神便落後於金戈。
下一刻卻又追了上來,不過三騎隊行已變,兩騎緊逼金戈,另一騎卻防著第四騎。
蜂鳴暗器,壁月獨有的武器之一。
自從兩人失散后,金戈無時無刻不在祈禱他的出現。有他在身邊,她便覺得安心不少。
此刻也當是如此,雖然沒有見到壁月本人,但那道暗器給了她力量,也給了她希望。
一左一右兩騎在金戈撥劍之時已知她並無內力,再次逼近金戈,兩騎自認勝利在握。舉劍間,黑色的蒙面巾下是兩張殘暴又布滿譏嘲的臉。
「錚、錚。」
再次響起兩聲短暫的蜂鳴,同一時刻,左邊刺來的一劍被彈飛,黑衣人也為避開渾厚的勁氣閃身數丈開外。
而右邊的黑衣似有防備,身形略動,暗器劃過臂膀帶起幾點血肉,那柄利劍弱了幾分力道斜斜刺出。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暴喝:「月,你竟敢幫著她,別忘了主上的命令。」
瞥見左邊黑衣被勁氣彈開,聽到身後傳來的怒吼,金戈的心驀然下沉。
就在電光火石間,右邊似有寒光一閃。
金戈驚呼,擁著仲音側身,長劍自後向前刺中金戈的腰肋,並劃過仲音的腰間。
一陣刺痛襲來,同時感覺到仲音全身一顫,若有似無的悶哼飄進耳畔。
金戈倒抽了一口冷氣,顧不上生死,提刀反手一劈,無招無式無內力。
眼見金戈受傷,那個被稱為月的人雖不置一詞,動作卻異常迅猛,虛晃一招避開防著他的那名黑衣。
驅馬跟近金戈,單手撐馬,身形躍起踢向已然飛回左騎的黑衣,蜂鳴暗器同時脫手擊向右騎。
他用行動來表明自己不但不聽勸,而且一直在違抗主上的命令。
刺傷了金戈和仲音兩人的黑衣迫於暗器,只得收回劍勢,轉而刺向月。
凌厲的殺氣消失,金戈只覺胸腹氣血上涌,強壓住喉間的血腥。
眼角餘光掃到護著自己的黑衣,策馬狂奔的金戈幾乎想不顧一切的勒住馬,扯掉他面上的黑巾看個清楚。
朋友的文:《本桃不是妖》上仙別咬我 「月,你果然執迷不悟。我以為主上冤枉了你,極力替你申辯,沒想到你當真如此。」
月護住了金戈便略慢於後,面對同伴的狂怒還是沒有說什麼。
他為保她而傷了自己人,他還有何話可說。
金戈終是忍不住扭頭回望,恰好與月四目相對。兩相凝望,眸光直達心底。
他,一身黑衣勁裝,略帶神秘的雙眼是那樣的熟悉。
壁月,真的是你,為何是你?!
你知不知道,你再怎麼隱瞞也抹不去那身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更抹不去我們曾經的過去。
金戈有那麼一剎那的怔忡,更多的卻是心痛。如千萬螞蟻噬骨般,痛得難以忍受。
往事歷歷在目,細細梳理下來,皇上的算計屢遭對方識破,原因無它。
四大美人,你們當中還有誰是深埋的詭雷。
望著那張素潔如幽谷蘭花,端雅如雪裹瓊苞的面容,還有那雙受傷的眸子,壁月心中布滿了濃郁的哀傷。
相見恨晚。
他是殺手,從小培養的殺手,刀口舔血,踩著別人的屍體一步步往上爬。
說不定今日他令別人聞風喪膽,明日別人就會給他定下忌日。
他最安寧最平靜的生活莫過於在她身邊的日子。
金戈,你雖無意間替我擋去了一方天地的風和雨,我卻願意為你守住青山朗月,銜環結草。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不要做你的朋友,也不要做你的相知。如若你不愛我,便恨我吧。
壁月收回目光,狠狠斬斷了兩人的牽絆,執拗的舉起劍要替她擋去所有的困難與危險。
「月,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今日便再給你一次機會,將她殺了,我自會回去向主上說明。如若你一意孤行,休怪我劍不長眼。」
日已偏西,暖意趨走了肖峭的早寒。
金戈卻覺得自己很冷,冷得全身顫慄,冷得心如寒冰。
……各位,劫財劫色……
……你們敢撞么……
……
他是他們當中最沉著穩重的一個,也是與她走得最近的那一個。
她情願自己看錯,情願自己犯傻也不要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他媽的這一切就是真的。
他的目光,他的行動,他的兵器,他無意向她隱瞞啊。
壁月,你為何不能給我一個善意的謊言。
眼睛蒙上一層氤氳霧氣,金戈騰不出手去拭乾眼淚,只好任由它飄零。
她恨自己不爭氣,恨自己心太軟。
他明明就是叛徒,明明就是一個細作,為何她就恨不起也怒不起來。
「……月,休怪我無情。你我共事一場,每年的忌日,我自會燒點紙錢給你。給我上……」
身後傳來冷冷的怒斥,緊接著兵器相擊,殺氣四溢。
馬上的金?的金戈死死咬住嘴唇,直至齒間溢出腥味,她便咬得更重。
他是細作,他是殺手,他的劍上沾滿了鮮血。她不要回頭,她不要憐憫,她不要心軟。
「駕——」
痛,漫天襲來。金戈將馬兒催得跑到了極限。痛極而笑,淚水卻連成了一條線。
「壁月,我,恨你——」。
遠遠的,徘徊在生死之間的壁月聽得一清二楚,旖旎一笑,驚艷了旁人。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
恨,就好。
壁月腿上插了一把斷劍,腹部一個血洞,背部豁然一道翻卷且深可及骨的劍傷,汩汩流著血。
他半跪在地上與幾丈開外的兩人對峙,旁邊是一具死屍。那兩人也滿身是血,搖搖欲墜。
「月,你……膽敢違抗主上的命……命令,今日不死,來……來日你將……將亡命天、天涯。」
壁月輕蔑一笑,他的人生在混進天子身邊時已然改變。
「亡命天涯?!」
哼!現在說這話為時尚早。
誰勝誰負還有待爭議,當今天子,已不再是先皇那般孱弱。
落日餘暉彷彿是為了拂平天下蒼生的悲苦,將紅霞織成一張薄毯,緩緩鋪設在山川大地,給萬物繪出一幅美好夢幻的畫兒。
金戈一路狂奔,心力憔悴。康城在望,她的心裡卻沒有半點欣喜。
她情願回到過去,回到沒心沒肺過日子的時候。
可是,人生路漫漫,誰也回不到過去,誰也不能從頭來過。
「站住,你是幹什麼的,從哪裡來,進城何干?」
幾把長槍毫不遲疑的攔在一騎欲要衝進城門的壯馬前,康城守城衛列成一排嚴陣以待,對馬上的人虎視眈眈。
馬上女子一臉疲憊不堪,頭髮凌亂,身前還攬著一個遮得嚴嚴實實的人,衣服和大氅上全是血跡。
守城衛不敢大意,馬上的女子來路不明,需要細細盤問。
金戈被這聲喝斥驀然驚醒,勒住快馬順勢一帶,馬兒便自右向後原地轉圈,也避免了與守城衛的正面衝突。
女子還算知趣,無意硬撞。
北城總哨正欲上前喝問,卻見女子從懷裡掏出一物在他眼前一晃,嬌喝:「誰敢阻我!」
「我」字還沒說完,金戈一抖韁繩,雙腿夾擊馬腹,趁守城衛大意的瞬間沖向城內。
「站住。快,快追,給我追。」
女子亮物打馬衝進城門一氣呵成,待北城總哨回過神來,只見那一騎已驚起城中無數商家百姓,街邊小攤果菜玩意兒倒了一地。
晚霞映輝的北城瞬間變得亂糟糟的,叫罵聲,哭喊聲,穿著甲胄的守城衛跑起來一陣「哐啷哐啷」。
金戈無視自己引起的騷亂和恐慌,在康城策馬狂奔。
奈何城中異常繁華,臨近傍晚,每條道上都還有不少人在閑逛。
遠遠聽到騷亂,又見一匹馬瘋一樣的衝來,嚇得百姓紛紛湧向街邊躲難。
後有守城衛追趕,前有四通八達的街道。金戈不知攝政王府在何處,又不可能下馬詢問,只得大喝:「閃開,我到攝政王府。」
「唰」的一聲,前面三條道中的一條,可謂康庄大道是也。
當然,另兩條也稍有亂像,眼角餘光處還見到有不少人伸出手指指向空出的街道。
金戈大喜,一路效仿。
打馬馳過幾條街道后,「仲王府」三個大字印入眼帘。
定睛一看,府門前被人前擁后簇穿著一品朝服的便是洛域攝政王仲一言。
北城總哨騎馬終於追上金戈,早聽出女子的口音不是康城人,又見她聲勢凌厲滿身是血直撲王府。
想這女子如果不是刺客,就是對仲王爺有怨仇的人。他若不及時阻攔,到時候王爺怪罪下來,他項上人頭不保。
於是,北城總哨抽出腰間的刀直直劈向金戈。
金戈策馬偏過那劈頭蓋腦的一刀,隨即轉頭直視北城總哨,清秀的臉上露出鮮有的殺意,並高舉手中的玉牌,大喝:「阻我者,死。」
北城總哨被盛氣凌人的金戈給怔住,面露幾分畏懾,他也終於看清她手裡的玉牌,臉色驟變,再也不敢阻攔。
攝政王處理完公事正回府,身後還跟著一些幕僚。
街頭的動靜太大,引得他側頭觀望,恰好看到金戈躲開北城總哨那一刀,並唬退守城衛。
仲一言不由得露出幾分冷意,卻仿似好整以暇的立在府門前。他到要看看,那個女子要將他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