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里並沒有刻意的營造正邪之分,古老者倒是實事求是,也絲毫沒有醜化敵人,因為壁畫里描繪的那個種族,方一行太熟悉了,那正是信奉偉大的克蘇魯的星之眷屬們,這也難怪方一行一開始看到古老者就覺得厭惡了,感情古老者還和克蘇魯的信徒們有過這樣的史詩戰爭。
好在,這場戰爭並沒有維持太久,雖然古老者節節敗退,但最終兩個種族間締結了和平條約,古老者依舊掌管舊大陸和海洋,而那片剛剛升起的新大陸屬於星之眷屬們。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那片已經位於太平洋的新大陸陡然下沉,包括拉萊耶在內的,所有的星之眷屬們全部被埋葬到了海底,只留下一些高大的建築依舊能夠探出些痕迹。
這件事情讓古老者們重新成為了地球的主宰,對於之前的失敗和面對偉大的克蘇魯的恐懼讓它們絕口不提此事,只將這些事情描繪到了壁畫上。
但很快,又一件讓它們絕望的事情發生了。
古老者培養併當做奴隸管理的修格斯出現了問題,這些古舊的洞壁上的雕紋不無遺憾地暗示,光陰荏苒,古老者引以為傲的生物科技已經遺失了,也許是因為和星之眷屬們的戰鬥造成了這樣的後果,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反正它們無法在創造新型生物了。
雖然修格斯極為好用,但它們發現修格斯不僅僅會分裂生殖,有一部分竟然發展出了極具威脅性的思考能力,這讓古老者們坐立不安。
這就像是現在的人類,人類開始向機械化進軍,但如同有一天這些機械們突然有了思考能力,人類還能毫無節制地使用它們們?天網也許不僅僅只是一部電影。 古老者對於精神世界有著一定的研究,它們藉助催眠的方式來控制修格斯,把這群奴隸柔韌又極富可塑性的身體暫時變化成各種不同的肢體和器官,來幫助它們完成各種各樣的工作。
只是,漸漸地,修格斯們有時候居然能夠獨立的進行自我塑造,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模仿之前古老者指揮它們所變成的形態。修格斯似乎發育出了一種半穩定的大腦,它們獨立的意志偶爾會變得非常倔強,對於古老者發出的命令甚至會出現只是附和卻並不執行的情況。
說實話,壁畫里的修格斯那不可名狀的形態是古老者所有的描繪里最可怖的存在,就連方一行看了,都覺得厭惡之極。
修格斯似乎由一種無定型的粘稠膠狀物質構成,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膿包聚攏在一起,不管是否行動,它們的形狀和體積都會不停息地變幻,從而呈現出各式各樣的臨時形態,甚至會刻意地模仿形成它們的主人,也就是古老者的模樣,只不過要更噁心一點。
在偉大的克蘇魯以及它的星之眷屬們沉眠在海洋里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修格斯們變得越來越倔強,也越發的棘手,難以管理。當時居住在海底的古老者們不惜為此發動了一場它們稱之為征服之戰的戰爭,壁畫用很大的篇幅專門進行了描繪。
戰爭是慘烈的,許多古老者的頭部被移除,渾身包裹著粘液,這就是修格斯處理俘虜的通常方式。好在,古老者屬於造物主,它們運用具備分子干擾為例的奇特武器對付修格斯們,最終完勝。
雕塑和壁畫還顯示,在接下來的時期里,武器精良的古老者們徹底擊垮和重新馴服了修格斯們,儘管修格斯們在這場反叛戰爭中又進化出了許多能力,比如脫離水分也依舊繼續生存的能力等等。
到了大概侏羅紀的時期,因為這個階段,壁畫里開始出現恐龍。在這個時期,古老者遭遇到了新物種,這個物種亦是來自於外太空,一種類似於真菌的甲殼綱怪異生物,也就是米·戈,根據古老者的判斷,它們興許是來自與太陽系的邊緣行星——冥王星,或者是一個毗鄰冥王星的地方。
為了阻止米·戈的入侵,古老者嘗試在外太空進行阻擊,它們試圖重新返回宇宙,這是它們來到地球之後,第一次進行太空飛行,它們的翅膀曾經是可以用來進行宇宙穿梭的,但它們無奈的發現,它們根本就離不開地球的大氣層,興許是退化,或者是因為過了太久的地球生活,它們已經適應了這裡,丟掉了過去的能力。
到最後,來自於外太空的米·戈把古老者完全驅逐出了北方的大陸,古老者在與米·戈的戰爭中再次節節敗退,只是這一次,米·戈可沒有要與古老者締結和平條款的意思。古老者最後只能退居南極。
從壁畫上來看,古老者對於克蘇魯的星之眷屬、修格斯和米·戈以及自己的描繪有很大的差距,克蘇魯以及那些星之眷屬帶著某種幻滅的色彩,包括米·戈,它們很可能來自於比宇宙更遙遠的無限深淵,而對於它們自己,其構成和地球同宗同源。
在細細觀察這些壁畫和雕刻的時候,方一行能夠體會到古老者的意境,它們把自己當做是地球的主人,是這裡的主戶,它們願意留在這裡,靜靜地生活。只是,許多時候,有著萬般的不如意。
科技水平的降低,自身能力的退化,甚至是自己造物的反叛,到最後,就連逐漸變冷的環境也讓它們無所適從,它們開始面對一條可怖的山脈進行奇怪的禱告,對於那條山脈,壁畫的描繪出現了斷層,但可以猜測,方一行現在所處的這座山脈就是對於那座山脈的臨摹版本,彷彿那些漆黑的山脈里隱藏著什麼。
到這裡,古老者們似乎經歷了巨大的災難,這種災難是毀滅性的,其最直觀的的表現就是周圍壁畫和雕刻的技術降格,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前一刻方一行還在觀摩著世界級大師的繪畫,下一刻出現在眼裡的就成為了小學生的信手塗鴉,當然,並非說之後的東西就沒有藝術性,只是說古老者在這個時候的藝術以及技術的衰落並非坡狀的,而是階梯狀的下滑。
這些水平嚴重退化的雕刻和壁畫粗糙而醒目,也沒有對雕刻本身進行細節處理,更像是對之前的壁畫和雕刻的拙劣模仿,而非傳承和發揚。
同時,走到這裡,方一行覺得自己應該已經到了山的下方了,或者是地平線更深處,他能夠聞到一股令人費解的惡臭,甚至還有一種夾雜其中的不可名狀的氣味。
周圍開始熱了起來,偶爾還有些水蒸氣裊裊升起,與外面山風拂曉的寒冷的古老城池有著明顯的區別。
再往前,壁畫開始減少,偶爾還能發現一些屍體,有些是恐龍的,也有一些別的什麼玩意兒,但最多的卻是古老者的。這些屍體四散在地上,殘缺不全。大概是思緒受到了影響,方一行的神情有些亢奮,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古老者到底遭遇了什麼,但壁畫卻未曾透露,那些雜亂的屍體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掌著手電筒,蹲著身子,摸索著每一具屍體,他甚至都不介意在這些屍體身上使用他剛習得的法術丨死亡之吻丨,哪怕這個法術要求施法者用嘴巴親吻屍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方一行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只不過,這種變化有些潛移默化,他自己並未發覺罷了,比如他現在完全不排斥屍體。
所有的屍體都遭受過毆打、窒息,擁有著扭曲和撕裂的傷勢,但它們有著同一個致命傷——斬首。這讓方一行一下子就聯繫到了修格斯,就如同壁畫中描繪的,修格斯們習慣斬首它們的俘虜。
難道……是因為這樣? 眼前的屍體越來越多,大概是因為周圍環境的因素,這些屍體既沒有腐爛掉,也沒有被蠅蟲啃食,依舊保持著原始的樣子,那些屍體旁大多數都有著一灘深綠色的惡臭膿水,讓整個地面都潮濕無比,熏的方一行腦袋都暈乎乎的。
他望了一眼洞壁上的壁畫,最後的這一部分已經可以說是粗製濫造了,但卻記載著古老者們在這片天地榮耀的最後的時光。
也許是自身的衰敗,加之科技樹的遺失,被鎮壓的修格斯們掙脫了束縛,進行了大面積的反抗,這是古老者們最後的戰場,但第二次鎮壓卻以失敗而告終,顫抖著敗退出來的古老者在這裡刻下了無言的結局:身體殘破的古老者們倒在噁心的粘液中,恐怖的修格斯用其獨特的方式大肆屠殺,甚至啃食著俘虜的腦子,一路將古老者逼進末路,最後只剩下一地死寂。
此時的修格斯已經進化到可以模仿和映現出所有的形態、器官,動則四五米,或者更龐大的修格斯具備無限的可塑性和延展性,它們越發的聰慧,越發的適應周圍的環境,並越發的善於模仿,甚至它們已經掌握了,不,應該說它們已經可以模仿古老者那曾經輝煌的雕刻和壁畫了。它們或許不會進行新的創造,只是不斷的模仿古老者的東西,可誰知道它們會不會跨越某個門檻呢。
壁畫到這裡就結束了,後面的雖然也有,方一行卻知道那不是古老者的手筆,那些已經沒有必要再去觀摩了。他替古老者感到悲哀,那些倒在地上的古老者的屍體無聲地證明著一切。
洞穴還在繼續往下深入,這裡是一部分古老者最終之地,它們退卻到了不可測的深淵,把自己關在了地下,也許它們會再次崛起,也許會不斷的退化下去,誰知道呢。
方一行怔怔地站在這片惡臭不斷,滿是被深綠色粘液包裹著的畸形屍體中,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被周圍的潮氣污染了身體,還是因為太過於投入到對於壁畫和雕塑的解讀,他驚嘆於古老者輝煌無比的曾經,強盛到成為整個地球的造物主的它們最終卻一次次衰落中,躲進了地下,也許在其他地方還有別的古老者的城市,但已經無關緊要了,古老者敗了,敗的那麼的讓人嘆息。
就連強盛如此的古老者都有這樣的一天,人類在這個世界,又算的上什麼呢?
想到之前那個被自己幹掉的古老者,方一行猜測那位也許就是從這地下深處出來尋找遺落的歷史的探索者吧,它也許被一個部族寄予厚望,但最終倒是成全了方一行。
「從來都沒有什麼正義和邪惡,唯有種族的延續,以及活著。」
良久,方一行從呆立中恢復了過來,他的眸子在那些粘稠的墨綠色的液體映照的光芒中閃爍著詭異的虹光,一道黑色的絲線樣的東西在他的眼珠子上一晃而過,而他卻彷彿因為古老者的歷史,而看破了是非,也找到了人生的目標以及信條,他終是從三年的平淡中走了出來,打算走出自己的歷史。
「對於那些偉大之物們來說,我們不過是一個瞬間罷了,若再不起點兒波瀾,這個瞬間豈不是太無趣也太空洞了。就連曾經如此輝煌的古老者都終將被時間埋沒,永恆的只有那些偉大的存在,要在這樣一個充斥著黑暗的遊戲里活下去,還要去探究那些未知……那麼,偶爾瘋狂一些,偶爾無惡不作,偶爾喪心病狂……是不是挺合理的?」
「誰讓我們都是螻蟻呢。」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方一行帶上了微笑,他握著匕首,找到一塊較為乾淨的牆壁,在上面刻下了自己的痕迹。大概是真的看的太認真了,古老者的技藝讓方一行獲得良多,寥寥幾筆卻很是傳神,就彷彿在一片朦朧中,有人撥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一隻眼睛,小心的窺視著真實。
做完這些,方一行割下了一具古老者屍體的一部分,然後收進了自己的次元背包,這些是要帶回到現實的。
但還沒等他做的更多,一個尖銳的哨音突然就傳盪在整個洞穴里,那聲音讓方一行一個哆嗦,畢竟是壓垮了古老者的最後一根稻草,看來修格斯回來了。
方一行現在有兩個選擇,離開,或者繼續深入。
繼續深入無外乎會遇到殘存的古老者們,而離開很可能將遭遇修格斯。
方一行根本就不需要做出衡量,轉身就往回跑,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是修格斯的對手,遇到那玩意兒十成十會被啃了腦袋,成為這個洞穴里的新增的無頭屍,但相對於遇到一群無路可退的古老者,往外至少還有一線生機,若是被那群丟了科技樹的古老者逮住,恐怕是要被解刨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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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龍時代劇情將進入尾聲,逃離至安全地帶,或者存活三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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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了一眼『手機』,方一行剛跑了沒兩步,就停了下來,看來之前的探索任務算是完成了,既然有等待三十分鐘的可選項,方一行也就一陣釋然,這洞穴里四通八達,那修格斯不一定就能找得到他方一行。
「三十分鐘而已,一晃就過去了。」
雖然這麼想,可洞穴里時不時傳來修格斯的哨聲,回回蕩盪也分辨不出來距離,這就讓方一行心裡難免七上八下的,忐忑的很。
可方一行卻沒有想到,為什麼修格斯要來這洞穴里,也是到了最後的關頭,他只是默念著時間,打算先結束這一次的遊戲。
滴答……
滴答……
方一行沒有在打開手電筒,他讓自己處在一片黑暗裡,甚至讓自己蹲坐在了那些粘稠的深綠色液體中,完全不顧及惡臭灌入鼻腔,並將米·戈給他的那把冰凍槍給拿了出來,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塔克利—利。」
哨音似乎就在耳邊回蕩,聽得多了,方一行彷彿從中聽出了一些音節,他不知道自己判斷的對不對,只是這個詞在腦海里被不斷的生出。
「塔克利—利。」
當那個龐大的身軀出現時,方一行深深咽了口唾沫。 匕首和手電筒被方一行收了起來,他現在唯一能倚靠的就是米·戈送給他的那把冰凍槍,但考慮到米·戈不戰而退的樣子,方一行也沒抱太大的希望,這把槍要是能幹掉修格斯,那才見鬼。
「塔克利—利」的哨音在回蕩中越來越響亮,方一行一路走到這裡是花了不少時間的,而修格斯好像直接衝過來的一樣。它好像有著很明確的目標。
前一刻,「塔克利—利」的哨音還在耳邊回蕩,下一秒,這東西竟然就已經出現在方一行的眼前,那速度也是飛快,這修格斯竟然在自己的身上長出了一些可以發光的組織,照亮了整個洞穴,之前在外面可沒有的,何況它那龐大的身軀幾乎快要塞滿整個通道了,那些發光組織還有什麼必要嗎?
這樣一個宛如噩夢般的生物若沒有強大的力量或者火力壓制,簡直就是恐懼的代名詞。哪怕是在壁畫上見過許多關於修格斯的描述,也在黑暗中看過修格斯的剪影,但真的當這個東西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方一行還是給驚嚇到了。
借著修格斯身上的光,能夠看得出它是由原生質液泡組成的,許多地方散發著淡淡的熒光,身體布滿了難以計數的眼睛,不間歇地反覆組合和分解,就如同一大團肉山。
它的大已經足以充斥著整個通道,它用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器官嘶吼著「塔克利—利」,那聲音離得近了就如同深淵魔鬼的嚎叫。一路行來,把那些屍體撞的亂七八糟,而他所經過的地方便會留下大灘粘稠的液體,噁心而且惡臭。
方一行直接就躺在了一具屍體的下面,他把腦袋藏在一具較大的屍體的腹腔內,也顧不上周圍的惡臭和黏糊糊的液體,憋住了一口氣,攥緊了手裡的冰凍槍。
這個修格斯剛一現身,方一行就知道自己沒有一絲一毫能夠戰勝對方的辦法,它是碾壓級的,不論是對他方一行,還是對古老者或者米·戈。他方一行可不敢開槍,這一開槍,絕對會暴露了自己,那樣反而要命,不如裝死,搏上一波。
也就眨眼間,修格斯帶著一陣風就壓了過來,龐大的身軀瞬間就將方一行撞的揚起,他死死地扣著那具屍體,仍由修格斯的觸手和粘液糊過來,然後把他摔在地上,接著壓住,之後便是一陣摩擦。
方一行覺得自己彷彿是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攪拌機里,皮肉被不停的撕扯,骨頭咔咔作響,就連七竅里也灌滿了令人窒息的液體,那龐大的修格斯也不知道有多少噸,但好在它內部似乎並沒有骨骼,就如同變形蟲一般,根本不定型。
一直到修格斯呼嘯而過,方一行半天也沒敢動一下,他體會到了什麼叫螳臂當車,直到真的憋不住了,這才咳嗽一聲,將嘴巴和鼻腔里的液體擠了出來,然後大口的呼吸著噁心的空氣,卻連站起來都做不到了。
「還好只有幾分鐘了,也難怪是把古老者逼進地下深淵的怪物,只是它既然不是來找我的,難道是打算去獵殺古老者?可是……為什麼是現在呢?」
靠著裝死躲過一劫的方一行枕著一具屍體,泡在噁心的粘液里等待半個小時的到來,他身上很多大大小小的傷勢,但在這個世界里早已經習慣了疼痛的方一行並不在乎,他挺喜歡疼痛的刺激,這能夠讓他保持清醒,能夠讓他有足夠的意識去思考。
回味了一下修格斯帶來的巨大的壓迫感,方一行不得不嘆息人類的渺小,他剛才要是稍有反抗,修格斯都不需要太麻煩,隨便一觸手就足夠把他拍成餅,面對修格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勝算,只要被發現,他方一行必死無疑。
「不知道人類的武器能不能幹掉一隻修格斯,火炮、導彈……甚至是核彈。應該可以吧。MD,等這劇情過來,我一定要用硬幣搞一些暴力的武器,就算干不掉對方,也要嚇死對方。」
方一行絕對不會想到,他這個想法給後來的倒霉鬼們帶來了多少的麻煩。
「兩分鐘,回去得先問問我妹妹的事兒,然後修養一段時間,我這一身的傷勢不知道會不會帶到現實里去,又得花費一個硬幣來治療,這劇情結束都不知道能得到多少獎勵,有沒有辦法可以得到一些不需要硬幣就能使用的恢復方法啊,按理說應該有些法術或者道具可以實現吧。不知道在選擇地點的時候,有沒有魔法橫行的世界。」
方一行眯著眼睛思索了一些事情,在最後的幾秒鐘,他突然聽到了一些腳步聲,這腳步聲有些熟悉,但卻是從外面進來的,他只看到一些光照進來,下一刻便因為完成劇情,離開了這個地方。
……
……
一陣暈眩,他回到了遊戲開始的時候那個黑色的平台處,這裡似乎是遊戲和現實的中轉地,身上的傷勢似乎還保留著,他可不想把這一身狼狽帶回現實,先用了一枚獎勵的硬幣修復了自己的傷勢,也沒再多看結算信息,便從這裡退回到了現實。
在恐龍時代待了五天,他一個人形單影隻,此時就更想他的妹妹了。
但,沒等他睜開眼睛,耳邊倒是有些聲音,好像是兩個人的對話,一男一女,男的似乎是警官高耀陽,而他們的對話倒是讓方一行聽的饒有興趣。
「他睡了快六個小時了,祝醫生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高耀陽的語氣帶著緊張。
「當然不行,他現在是我的病人,這裡我說的算,他需要休息,如果你有什麼要問的,得等他醒了之後。」
女性的聲音聽著很磁性,帶著一些英武的感覺。
「等不了,有一個很危險的犯人越獄了,我懷疑那個犯人會對他不利,我們得把他弄醒了問清楚,不然會有更多人收到傷害。」
方一行聽到這裡,左手一抖,胸口處隱隱作痛,那裡曾經被姚乾洺用克蘇魯的神像砸斷,如果沒猜錯的話,不,一定,一定是姚乾洺越獄了。 在遊戲中第一次死亡會使人在現實里喪失了理智,第二次死亡便斷了意志,甚至成為行屍走肉……這是姚乾洺告訴方一行的,而太古者K也說過在遊戲中是存在復活的可能性的,兩兩驗證,估計也差不了多少。
姚乾洺至少已經死了一次了,還是被方一行親手幹掉的,不管姚乾洺是有什麼打算,方一行可沒想和他糾纏,他甚至還算是幫了姚乾洺一把,或者說兩個聰明人互相配合了一下,讓姚乾洺完成了他的某些苛求。
本來,這事兒到此算是結束的,畢竟方一行以為姚乾洺在現實里不被判處死刑,至少也得終生監禁了,但他現在若是真的越獄了,那事情就不對味兒了。
要是之前的姚乾洺,那他方一行還能和姚乾洺打個商量,坐下來談談也不是沒可能,畢竟姚乾洺似乎也是個克蘇魯的信徒,對於方一行來說,他還是個領路人,前輩嘛。只是姚乾洺在遊戲里死了一次,應該已經失去了理智,一個沒有理智,陷入瘋狂,又對信仰極為偏執的信徒,誰知道他會做出來些什麼事情。
最最最關鍵的,偏偏這個姚乾洺還掌握著主持人的身份。
此時再想想,姚乾洺要麼就是存在著一個隊友,要麼就是掌握了可以復活的道具或者其他什麼,他若是再開啟了遊戲,利用主持人的特殊能力,指不定就把些什麼人給拖進遊戲里,到時候,天曉得會怎麼樣。
當然,方一行並不會在意姚乾洺會做出些什麼出格的事情,他是怕姚乾洺和自己過不去。只是針對他自己也就罷了,大不了,再斗一番就是,之前的遊戲他算是輸了一手,畢竟姚乾洺在那場遊戲里有著別樣的目的,最後還是姚乾洺用一枚硬幣讓方一行獲得了勝利。但現在再戰,勝負難說,去恐龍時代這一趟收穫不錯,就算姚乾洺是資深遊戲參與者也不怕,方一行現在也算是有點兒家底的,不敢說五五開的局面,怎麼地也能四六分吧。
他主要還是怕姚乾洺對自己妹妹下手,妹妹是方一行唯一的軟肋,他那句攻心的話,到現在方一行都記得,也讓他心裡亂的很。
「……妹妹?你妹妹?你從來就沒有過妹妹,你個精神病……」
方一行從來都不否認自己是個精神疾病患者,不然他也沒必要在醫院裡待了三年。若不是有妹妹方一依的看望,他將成為一個被遺忘的人,那是他唯一的親人,怎麼可能說沒有就沒有呢。
聰明如方一行當然有想過,也許方一依不過是自己的某種精神幻覺,但很快他就把這個想法給扔進思想的垃圾堆了。三年來,每個月方一依都會來看他一次,雖然時間不固定,說話也很短暫,但醫生、護士,包括醫院裡的探望登記都有線索可尋,隨便查一下,就足以證明一切。
方一行連恐龍時代的遊戲結算信息都沒看,就急著出來也是想先把這個心頭事給解決了,但世事難料,現在那姚乾洺倒是越獄了,這算是個大新聞,他剛要起身,仔細詢問一番,但警官高耀陽和那位祝姓女醫生的談話卻並沒有結束,而接下來說的話,讓方一行心臟猛的縮緊。
「不是我不想叫醒他,實在是他的病情比較特殊。我剛看完他的病例,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查閱過,我就不說那些專屬用詞了,簡單的形容的話,他的病情屬於特例,雖然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隨時都可能複發,主要還是關於潛在意識的錯誤,這個會影響到他的自我認知,甚至有時候連夢境和現實都無法區分,會將夢境里的東西延展到現實當中。這是他的病例,你可以看一下。」
祝醫生緩了一下,接著說道。
「他原來的醫院採用了緩和療法,並輔以藥物治療,倒也沒錯,可時間久了多少是有副作用的,比如對於以往記憶的模糊,這當然是有藥物的一方面原因,畢竟私立醫院需要的是一個安穩長久的環境,藥物的配備也就以穩為主。」
「那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可這和那個逃犯,還有叫醒他沒什麼太大聯繫啊。」
「不,聯繫很大。我不是說了嘛,他是個容易將現實和夢境混淆的病人。之前一直有藥物控制,不斷葯還好,但如果斷葯,就有可能複發。何況,他不是剛受了這麼大的刺激嘛。而現在,他正處於深度睡眠,在這段時間裡,不僅僅是他的體溫變化極大,就連身型似乎都有了改變,這說明他做夢的時候,夢境里發生的事情已經影響到現實里的情況了,這在醫學界簡直就是不可能的現象,這是個很好的觀察對象,」
高耀陽有些不耐煩,他沒有仔細的去聽祝醫生的長篇大論,自然也沒有注意到祝醫生話裡有話,他只覺得眼前的這個祝醫生似乎有些偏執了,竟然為了做學術觀察,就放任一個具有精神疾病的病人斷葯,還阻礙辦案,這要是傳出去,別說是這個祝醫生了,就連他高耀陽也得背個鍋。
他打斷祝醫生的話,直接不顧阻攔的闖進了方一行的病房,方一行沒有再繼續裝睡,配合著門被打開的聲音,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到有些憔悴的高耀陽以及一個頗有些俊俏的女醫生。
「你醒了,我是你新的主治醫生,姓祝,祝爻。」
祝爻的個頭足有一米七還往上,在女性中算是佼佼者了,長得很是白凈,施了薄妝,脖頸上還系著一條絲帶,似乎是個極為細緻的人。看到方一行醒了,捧著些文件,似乎在記錄什麼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方一行在祝爻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絲熟悉的味道,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只是覺得面熟,或者認識。
但,方一行沒去理睬祝爻,他翻身起來,眯著眼睛反問了一句。
「我妹妹方一依呢?」 妹妹方一依!
方一行記得自己這個妹妹是比自己要小五歲的,多的事情,他也真就記不怎麼清楚了,可能正如那個祝醫生所說,自己吃了太多的葯,對記憶造成某種損傷了吧。但方一依絕對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是她把自己送到青羊山私立精神病院的,並且一直維持著每個月來看他一次的探視,也正是因為平日里的孤獨和平淡,這個妹妹在方一行的心裡,地位極高。
怎麼說呢,就彷彿是被關在一個井底的蛤蟆唯一能看到的那片天空。
很多精神病院的病患都多少會有一些自殺的傾向,大部分是源自病因,但也有一些是不能得到世人的理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妹妹方一依就是方一行的心裡的一根柱子,撐著他在空洞中活著,無聊無趣的活著。
他之前從來沒有思考過曾經,也從來不去回憶過去,一切都好像是理所應當的,好像一個精神病患者就應該這樣,每天吃飯、睡覺、瞎溜達,再無別的事情,消耗著自己的一生,誰讓他是個病患呢。
直到現在,他才猛然清醒過來,真的……他已經記不得過去了,就連父母都只是模糊的兩個影子。他不介意忘記過去,但恰恰是因為忘記了許多,他就更加的不能讓妹妹出任何的差錯了。
「既然我都被換了一家醫院了,而且還發生了這些事情,怎麼說,你們也應該通知一下我的家屬吧。所以,我妹妹呢?」
方一行虎著臉,他不想給眼前的兩個人什麼好臉色,至少,得讓眼前兩個人明白自己的決定。所以他雖然語氣平淡,但身子卻猛然往前沖了一步,曾經面對過恐龍,與古老者肉搏的煞氣讓方一行面容上猙獰無比。
「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見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