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盼著和親戚們聚聚,如今可算等著了!」人未到,先聞聲,只見一個穿著清末正裝大褂的貴婦帶著一干隨從徐徐而來,庄夫人年已近五十,但臉上不見一絲皺紋,平滑得猶如三十少婦,一雙靈活銳利的大眼顯示著精明強幹的性格。
大太太等人忙笑,一個個軟了聲音和庄夫人搭話,神色里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恭謙。庄夫人依次與眾人見禮,依足了清末官宦人家的規矩。
洛依依看著眼前眾人互相往來寒暄,正襟危坐得久了,頗有一些不耐煩,瞧瞧客廳金碧輝煌的洋派擺設,眼前卻是清朝官宦的服飾,感覺時光錯亂,眼睛都看得有些抽筋了,正在魂飛千里,忽然聽到庄夫人道:「這小姑娘是……」
她正要起身回答,旁邊一個僕人正在擺設茶點餐具,忽然手一歪,手肘從桌上掃過,茶點熱水頓時稀里嘩啦倒在了她身上,正好她要起身,熱茶只灑在了她裙擺上。
那僕人臉色煞白,連忙跪地道:「夫人,這茶水……」不是她不小心,而是剛才手肘被人用力一撞,只是周圍都是庄夫人邀請的貴客,她的話哪裡敢說出口。
「唉呀,小孩子就是貪吃莽撞,你看這毛手毛腳的,眼睛都盯在點心上也不小心一點!」
三太太笑著斥罵,招了一個仆佣趕緊為洛依依的衣服擦拭。她適時出口,大廳里的氣氛立刻輕鬆,原來只是小孩子不小心啊,這是常有的事嘛!
「不過是個妾生的孩子,就是上不了檯面,讓夫人見笑了!」大太太在旁邊笑道。
庄夫人再講究禮數也不會把一個衣服臟污狼狽的孩子叫到面前來看,又聽是個妾生的孩子,只是一笑,沒有再過問那孩子是誰。接下來,她對穿著矜貴又大方的清芬大感興趣,作為在場不多的女孩,清芬出盡風頭,她的莊重大方和靈巧頗讓庄夫人讚賞。
三太太叫了一個僕婦,道:「你帶著小姐到後面換衣服去,她貪吃調皮,沒事就不要讓她出來了!」說著手中塞了銀角打賞。
洛依依心道:你也夠狠的啊,在人家家裡還要把小妾生的孩子關起來,就不讓她出風頭!
那僕人失手其實是梁氏的手腳,洛依依看得分明,只是不屑拆穿,她承著老太太的情面,斷不會在庄夫人面前拆盛家人自己的台階。只是梁氏的心思已經有些危險,為了不讓自己搶她女兒的風頭,連這樣低下的手段也使出來。
不過她早就想離開這裡,梁氏的做法正合心意,於是裝傻充愣,一聲不吭地由著人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 洛依依從更衣室的小窗子里爬了出去,那個僕婦得了梁氏的打賞,把門關起來,沒聽到裡面有聲音,正合心意,自顧自走了。
窗外是一個大草坪,不遠處有一個涼亭。周圍圍著一些人。
洛依依走到涼亭那兒,近處就聽到一陣嚎啕大哭,竟是一個頭髮斑白的老頭在那裡捶胸頓足。
洛依依擠到人群中去,問道:「怎麼回事啊?」
圍著老人的人群頭也不抬,聽到人問就道:「還有什麼事?這位秋先生找了好幾回老爺,硬是要勸說他放棄支持袁大總統,老爺就丟給他一副時局圖,讓他看明白了再來,可是這先生一看時局圖就又哭又喊的也不走,已經好幾天了!老爺只好讓我們守著他,怕他出什麼事!」
洛依依的身子小,一下子就躥進裡面,只見那秋先生面前擺著一幅畫,畫的是中國的地圖,圖上畫了各國列強割據瓜分中國的局勢,用各國國旗標明了佔據範圍,
圖上又有一群狼,盤踞在北方,領頭的是只威風凜凜的老狼,底下的狼個個身彪體壯,圖畫底下一角是一隻獅子,被群狼威逼著,連角落都無法出去。
雖然沒有明言,但是時局圖中,群狼顯然指的就是袁世凱政府,獅子是指孫中山,秋先生把幾顆標註著狼頭的棋子擺來擺去,想要分化狼群的力量和獅子結合在一起,幫助獅子擺脫窘境,可是無論哪只勢力和獅子組合,都無法和群狼勢均力敵。
這圖是盛宣懷給的,顯然這樣的局面也是他的看法,在他的眼中,孫中山恐怕還不如那隻獅子,沒有自己的勢力就像沒爪牙的老虎,看著氣勢浩大,卻一點威懾也沒有。
秋先生大喊著:「中國危矣!孫先生危矣!」痛哭流涕,竟是極為悲傷。
洛依依看著有些樂了,這不就是民國的憤青嗎?
但是想到將來的亂世,自己也正在這歷史洪流當中無法逃避,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做點什麼。
她拿起棋子,指著秋先生擺的棋子道:「老爺爺,您怎麼這麼傻啊,獅子能和狼在一起嗎?」
旁邊的人見是個小孩,忙要推開她,「去,去,小孩懂什麼,別添亂了!」
聲音驚動了秋先生,他止住哭聲,疑惑地看著棋子,忽然想到:對啊,很簡單的道理,獅子和狼從來不是一夥的,袁世凱和他的手下們要的根本不是孫先生的三民主義那一套,孫先生怎麼能夠指望和他們有真正的合作?
洛依依狀似天真,拿掉了領頭的那隻老狼,道:「我爹說,狼王老了,就要選出新的頭狼,想要變成狼王的狼就要去撕咬其他的狼!」
時局圖上的局勢一變,沒有了頭狼,所有的狼互相攀咬,自顧不暇,洛依依在圖上又畫了一隻幼獅,兩隻獅子一起對付群狼,各個擊破,很快竟然有勝利之勢!
秋先生大叫一聲,看著時局圖全身顫抖,萬沒想到,他以為千難萬難的局面竟然就這樣化解了,「難道,所有的關鍵就在於獅子要有自己的勢力?狼和獅子原來永遠不能在一起的!」
「是的,是的,一定是這樣!我要告訴盛公,我要告訴盛公!」他手舞足蹈地跑出去,忽然中途又跑回來,猛地抓住一個僕從,道:「剛才是誰和我說話?」
「是……」那僕從獃獃地道:「大概是老爺親戚的女兒……」他回頭去看洛依依,然而這時間那裡還有她的影子。
洛依依乘著秋先生離開趕緊走人,她可不想讓人看出什麼異常,話說這時候的迷信還是很嚴重的,她可不要第一次充當神棍的角色就被人當妖怪給捉了。
現在天色還早,她在花園裡亂逛,別人看見她只是個小孩也不去管她。
夏天的太陽很大,洛依依不一會就感到口乾舌燥,又不願往主屋的方向走,於是向著遠處有水聲的地方行去。
那是一座建在池塘上的亭台,一架拱形的木橋連接著岸邊和亭子,真是避暑納涼的好地方。
洛依依一見大喜,她不愁吃的,空間里有的是。想到在亭子里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看風景的情景,心裡就美滋滋的。
大跨步三步做兩步地跑過小橋,往亭欄上的坐凳里一躺,洛依依就拿出了空間里的一串葡萄,又用一隻碧玉碗裝了一大碗草莓,一顆顆摘了蒂把,一口口地往嘴裡咬,咬一口吸一口,那個香甜呀,那個滿口流汁呀……
忽然身後吸簌一下——好大一聲的流口水聲……
洛依依僵硬了一下,轉過脖子往後看,——一雙墨黑墨黑的眼睛就在她面前,直直地和她的眼睛對上。
洛依依嚇得猛然跳起來,手裡的葡萄散了一地。一雙手卻直接伸過來,一下搶了她的碧玉碗,迫不及待地拿起草莓往嘴裡放。
洛依依這才看清眼前是一個十一二歲的陌生少年,因為天熱,只穿著白色襯衫,頭髮被汗水浸得濕濕的,有兩撮微微翹起來,濃黑濃黑的像烏鴉的兩翼。袖子捋起來露出小麥色健康的肌膚,修長的腿上穿著錚亮的軍靴。
「你……你搶了我的草莓……」洛依依的聲音在少年的耳邊像蚊子叫,他全力進攻那碗草莓,腦子裡全是剛才女孩吃東西那愜意的表情,想起來就是那麼的美味,那麼的饞人……
「你,還我的,草莓!」洛依依怒了,沒見過這麼惡霸的,就算自己是大姐也不能原諒!她後退兩步,猛地一個旋風腿踢了過去!
「啊!」少年猝不及防,被掃倒在地,他趴在地上,一臉不可置信,「你會武功?」
他的嘴大張著,墨黑的眼睛像小鹿一樣無辜而不知所措,好像早就忘了自己剛才搶了人家的草莓。
「有武功又怎麼了?」洛依依湊到他面前,一個字一個字大聲道:「別裝了,你——搶了——我的——草莓——」
「草莓很好吃,」少年低下頭,濃密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小尼姑,你別傷心了,哥哥一定會還你的草莓的!」
小尼姑?哥哥?這個十足的小混蛋,居然要佔她洛依依的便宜!
她不怒反笑,一個長拳就向他胸前打去。她是氣糊塗了,少年正是要激她出手,兩個人頓時你來我往,打在一起。
洛依依身材嬌小,力道不足,打起來很是吃虧,那少年武功很是了得,看來也是經過名家傳授的,不過火候不夠,力道控制不了,好幾次拳風掃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疼。
洛依依心中更是生氣,有意將他往水邊引,等到了小橋上,她露了一個破綻,待他撲過來,一閃身,飛起一腳踢在他身上,將他踢得直往水中栽去!嘩啦,濺起好大的水花!
洛依依連忙撿起自己的碧玉碗,邁著自己的小短腿,咚咚咚地,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有事,最遲星期一更新,請大家原諒啊! 洛依依沒有跑出多遠,她數著自己的腳步,數到第三十下,也沒聽見少年的呼救聲。
怎麼回事?如果是個旱鴨子早就叫人了,如果會水,這個時候也應該在水裡撲騰著上岸了,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
不會是一到水裡就暈了吧?洛依依猶豫了。她聽說過有些暈水的一落進水裡就往下沉,根本怕得連救命都不能叫。自己不會害死一條人命吧?
她連忙往回走,只見池塘里一個白色的影子正悠悠地往下沉,水面冒出一串串的泡泡。
她一下就急了,沒有多想,跳進水裡,把那少年用力往岸上拉。
那少年躺在草地上,只有心臟的微微跳動,鼻子的呼吸幾乎沒有。
洛依依小臉煞白,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可不想穿越來這兒居然為了一碗草莓就殺了人啊!
再也顧不了許多,俯下身子,深吸一口氣就貼著少年的嘴唇送過去。剛送了一口氣,就聽到嘴邊帶笑的聲音道:「小尼姑——,你可到我手裡了!」
洛依依腦袋裡嗡的一響,身子已被少年緊緊地抱住,怎麼都掙扎不開。
「你吻我?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啊!」少年點點頭,臉頰親昵的貼在她的臉旁,「好像我也有點喜歡你,我也吻你好不好?」
他根本不等洛依依回話,嘴唇已經貼了上去。洛依依氣得全身發抖,這下栽到陰溝里去了,這傢伙根本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她從開始就被騙!
少年暖暖的口氣輕輕吹起女孩臉上的絨毛,女孩痒痒的,拚命地往回縮,少年的唇如影隨形,柔柔地吻在她的唇邊,然後用心地汲取,彷彿嘗到了世上最美的滋味。
「果然很甜,很美味!」少年一臉陶醉的表情,唇邊呢喃。
他自從看到女孩吃著草莓一臉享受的表情就在想到底有多美味,女孩幸福的神情好像天下最誘惑人心的罌粟花,吸引他不顧一切去嘗試。
少年修長的身形抱著短髮的小女孩,頭緊靠著頭,兩個人的眉目如畫,猶如夏日明朗的陽光下最溫馨美麗的情景,而真實的內情是,女孩的心都要氣炸了,自從來到民國,她從沒有吃這麼大的虧!
「去死吧你!」洛依依小小的身形發出了最大的吼聲,堪稱民國第一強悍女聲,直接的一腳把那少年踢下了岸,然後頭也不回,盡最大速度飛跑而去,她是被羞的!
三太太直到回去的時候才想起了庶女,而且已經是用過家宴以後了。她有些歉疚讓她吃些點心,別餓壞了肚子。
洛依依躲在空間里烘乾了衣裳才出來見人,她無心去管梁氏什麼想法,滿腦子都是在想,不要讓她再看見那小子,否則一定要好好教訓他,讓他知道什麼是尊重女性,什麼是純真良善,不許再扮腹黑欺騙少女……
不過直到回家,她再沒有見過那少年,只是聽說盛老爺有一個朋友的兒子也在盛公館做客,因為不小心落水而被送回了家。
在回家的車上,洛依依這才感覺到氣氛有些不一樣。梁氏一臉的興奮,不斷地在大太太面前炫耀女兒有多麼受庄夫人另眼相待,連盛公也被驚動了,特地誇獎清芬聰明有大智慧……清芬帶著一點羞澀靜靜地聽著母親的炫耀,大太太二太太臉上像吃了黃連,笑得勉強。
這一趟出來,三房賺足了風頭,他們多少個兒子也比不了人家一個女兒,真是令人生氣!而且,據說原本一直支持袁世凱的盛公第一次口氣鬆動,對於盛世寧很是青睞看重,這是目前對大房最沉重的打擊!
洛依依這才知道盛公居然特地見了清芬,還給她禮物和誇獎。她皺眉想:盛公見清芬做什麼,是因為三爺回來了?那又為什麼不見他的其他子女?
下車后,她正要走,忽然手肘被拉住了,清芬的聲音可憐兮兮地道:「姐姐,你等一等我……你生氣了嗎?家宴你沒有能夠參加……我給你留了盛公館最好吃的點心,是特地跟庄夫人要來的……」
洛依依心想,你倒是不遺餘力地給庄夫人造成我很貪吃的形象。
她本來不想這麼惡毒地猜測清芬的心思,但是她的母親做得太過分了,居然就把人關在試衣間里,這要是換了原本的盛眉庄,還不知留下什麼樣的心理陰影!
「都是那個傭人的錯,為什麼要怪罪姐姐呢?我後來到處找你,可是不知道你去了哪裡……姐姐你真的生氣了嗎?所以躲起來了?你別生氣好不好,姆媽不是有意怪罪你的,她已經想要補償你,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去盛公館的……」
洛依依聽得昏昏欲睡,很想大喊一聲,不要再在我耳邊念經了!她不管盛清芬說了什麼,一概的都點頭。
盛清芬一臉喜悅,道:「我就知道姐姐是很好的人,下次去盛公館,我們一起去好不好?其實見到盛爺爺,我是很怕很怕的,他問我什麼獅子和狼的問題,我一點都不懂,可是姆媽讓我一直點頭,盛爺爺的話不管什麼都說好,然後盛爺爺就笑了笑說只是誤打誤撞而已,畢竟是個小丫頭。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啊,我還是聽不懂,以後要是他還問我怎麼辦?」
她帶著一臉的企盼和眼睛里一絲的心虛害怕直直地看著洛依依。
「姐姐,你很聰明,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要是你幫我,姆媽一定會對你好的,以後你和我一樣會有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姐姐,你要幫幫我——」
洛依依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她原本奇怪清芬為什麼突然受到盛家嫡系的青睞,聽到「獅子和狼」那句話才想起秋先生的事情。原來清芬被誤認為是她啊,不過聽清芬的話,盛宣懷其實並沒有相信一個七歲的女孩會看時局圖,頂多是在瞎扯,不過誤打誤撞引發他們對時局的另一番思考罷了。
這就好,她才不會傻得自己去供認話是她說的,就讓他們都以為那個女孩是清芬吧!
想到這裡,她輕輕一勾嘴角,在清芬耳邊道:「我的好妹妹,盛公館我就不去了,以後都是你一個人的舞台……否則,你要我去的話就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盛清芬臉色煞白,道:「原來他們說的……原來你真的知道……」她忽然感覺眼前的盛眉庄很強!好像什麼都被看透!自己在她面前就像個小丑一樣自取其辱……哇地一聲,她嚎啕大哭,連頭也不回地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子一天天過去,盛園裡的夏蟬的聲音一天比一天弱,終於有一天銷聲匿跡了。小樓旁邊新載的果樹被厚厚地用草繩裹了一層,以抵禦秋霜的寒冷。
盛三爺現在很忙,他受聘於盛公,為他打理財務方面的事務,大量的資金通過他的手,源源不斷地供應給已經成立的中華革命黨,也就是日後的國民黨。
袁世凱稱帝的呼聲越來越緊,盛世寧卻並不在乎,他開始在籌劃一件事情,一件比袁世凱倒台更加重要的事情!
盛宣懷在秋先生的勸說下,秘密去查了袁世凱的健康報告,這是極其機密的事情,但若是有心,一絲蛛絲馬跡就可以泄露所有的秘密!
終於一份資料傳到了盛宣懷的桌上,他一陣震驚后,所有的想法開始鬆動!
「盛公原本是希望中國有強有力的政權維繫才支持袁世凱,他不希望國內因為政見分歧而產生內戰割據,但是一旦袁世凱健康崩潰,這一天遲早都要到來!那麼不如早點打算,讓新的勢力更快成型,完成中國的民主革命!」
盛世寧在交到中華革命黨內的報告中寫下了這一段,他並不知道,其實從他活著回到盛家的那一天起,他的命運已經不同了,在不知不覺中,一隻蝴蝶的效應,讓歷史慢慢脫離了原來的軌跡……
洛依依從盛公館回來后,飛跑向小樓,重生后她從沒有離開小弟這麼久,剛離開她就擔心小弟吃不好飯,練武不認真……話說兩世的年齡加起來,她已經接近中年婦女級別的,難怪對個小孩這麼牽腸掛肚的。
剛推開院子的小門,庭院里一個正在晾晒衣服的婦女應聲轉過頭,驚喜地叫道:「小姐!」
看著這張熟悉的面孔,剎那間大量的記憶湧現在她面前,洛依依被前身盛眉庄的感情驅使著,忍不住熱淚盈眶……
這是阿潘的媽媽——英嫂,她曾經是小弟的保姆,後來盛家人對小弟態度更加惡劣就把她辭退了,但她擔心小弟,捨不得離開,就在盛家的洗衣房做了一個洗衣娘,就近照顧他。
盛眉庄前身和弟弟相依為命,也多虧英嫂,在缺衣少食的日子裡才能支撐下來,直到離開盛家的那一天。在盛眉庄的記憶里,她就是他們的母親……
然而盛眉庄被仇恨遮蔽,迫不及待地要報復盛家,她投靠了後來出現的生母,把英嫂撇下。盛家敗落,英嫂也離開回了家鄉,她的兒子進了青幫,在一次械鬥中被殺,英嫂孤寂度日,所在的村子在日寇侵襲時被屠滅,她身死其中……盛眉庄很久以後悔恨不迭,想要找到英嫂,只是那時已經晚了…….
洛依依的身體僵直著,被英嫂緊緊擁抱住,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依戀這個懷抱,這是屬於盛眉庄的記憶留給這個身體最強烈的情感烙印,可見曾經的盛眉庄對這個英嫂的感情多麼深刻。
「唉呀,小姐變漂亮了,真是好看!」英嫂發現自己抱著盛眉庄,趕緊鬆手。她只是一個下人,封建時代的尊卑觀念已經深入骨髓。
「姐姐,吃糖!」小弟依偎過來,把一塊麥芽糖遞給她。英嫂不好意思地道:「鄉下沒什麼好東西,就只有這些……」
洛依依把一塊糖放進嘴裡,前世,她和外婆剛到鄉下,外婆也給她吃過這個,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口氣,生怕城裡來的孩子不習慣,受委屈……這熟悉的味道,是親人的味道,這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人一片心意…….洛依依從回憶中醒神,揚起頭,含淚笑道:「英嫂,我很想你……」
英嫂回鄉是要把丈夫的骨灰送回老家的,她的丈夫是個爛賭鬼,常年廝混在外,回家就打人,要錢,阿潘對這個父親從來就沒有感情。這次因為欠了賭帳,她的丈夫被打斷了腿,剝光了衣服,死在了寒冬的街上。在上海灘,這樣的事情很常見,每天都有無數人墮落,頹廢,陷入地獄的深淵,也有人冒險走運,發了大財,成為人上人,當年的青幫老大黃金榮和杜月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英嫂回來后,發現小樓里改變了很多,樓房不再破舊,小弟胖了,阿潘居然跟著小姐學認字!
阿潘偷偷地告訴她,外面有人給小姐他們寄錢,還教武功,她這才有些釋然:原本菊娘跟人私奔的事情在下人當中是有傳聞的,能夠讓菊娘舍了盛家這麼富貴的人家去私奔的,當然不是一般人。但是小姐是什麼時候學會武功的,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啊?
洛依依原本擔心英嫂對她的一些異常會有懷疑,但沒想到一切都有阿潘做合理的解釋,而英嫂既把他們都當做自己的親生子女一樣疼愛,又像對主子一樣全心崇敬,竟然什麼都能接受,於是洛依依的快樂米蟲夢想在英嫂到來后順利實現了!
菜地里的事情,英嫂怕他們累著早就接手了,洗衣做飯更是不讓他們插手——兩個小孩,搗什麼亂啊!
於是洛依依只要偶爾去菜地澆些冰潭水,教教阿潘和小弟的武功和認字,其他時間睡覺,吃飯,游空間!
空間里的那些書簡最讓她感興趣的是符咒和法術。這原本就是古代人類運用自然力量抵抗天災和猛獸的技能,只是後來逐漸失傳,後世保存在典籍里的咒術功法空具其形而沒有訣竅。要是她能學會法術和符咒,在亂世里就更多了一些保障。
只是要練法術必須先練功修真。空間里自然也有許多功法,不乏那些能夠毀天滅地的,洛依依選擇適合女子體質的,只要能保障運用法術和符咒就夠了,不求威力巨大和長生。
她想的很簡單,人生百年足夠,如果沒有真心相伴的愛侶和家人,即使長生又如何?
她只想做「人」,不想成「仙」。
這個空間本來就是女子留下的,適合女子休生養息,功法練起來又快又順利,洛依依很快就突破了第一層,成為了真正的修真人,不久就可以學習符咒和法術。
她還學習了醫藥,在亂世里,她雖然隨身帶有起死回生的空間靈藥,但是不能面臨其他人的受傷無動於衷,一旦頻繁運用靈藥,遲早引起懷疑,所以學些醫術和藥物知識可以防患於未然。於是她用書簡配出了許多藥丸,都是強身健體,止血救命的,能夠讓人查出草藥的成分而不引起懷疑。
葯的另一面即是毒,毒和葯不分家,洛依依想起小時候追著看的金庸武俠片,對裡面出神入化的用毒技巧嘆為觀止,於是下大力氣整治各種毒術,什麼玉蜂針,五毒弩……這些毒藥花的力氣小,效用大,而且是仙家配方,裡面的成分根本查不出來,真是防身保命,殺人放火,咳咳,最佳必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