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婚將即,我還當四哥哥是爲了我的婚事回來的呢?”
四皇兄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可攝政王說到底也是皇叔,這於情於理的是不是不太合適……”
“合適,怎麼不合適,又不是親皇叔,有什麼好顧忌的。”看着他的臉色開始變白,我嘴角的弧度逐漸上揚,故作不懂的看着他。
“這話哪能亂說。”四皇兄制止住我的話,有些忌憚的看向上邊。
裴佑晟的存在,似乎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我止不住的嗤笑,瞧瞧,就連流着皇室血脈的四皇兄,再野心勃勃,不還是忌憚他嗎。
裴佑晟這一路廝殺出來的血路,可真是鋪向了位極人臣的道路頂端。
“四哥哥怎麼不回宮呢?難不成四哥哥跟皇叔更親近?”我問。
四皇兄訕笑,“哪能,這不正好就碰到了嗎,我母妃還給你準備了些特產和小禮物,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我但笑不語,不接他這試探的話茬。
最後他還是放棄說他母妃,而是主動地要跟我回宮,說想要回去看看,祭拜一下。
父皇去世的時候,他不曾回來,陳啓擇被圍攻的時候,他也不曾回來,如今皇位準備承新人的時候,他恰好回來奔這晚了許久的喪。
我走的時候,四皇兄還是不動,似乎在深思熟慮的遲疑。
“都到這邊了,難道不上去打聲招呼嗎?”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對裴佑晟這麼有執念,我把一個小盒子放在他手裏,“若是上去的話,拿這個他就會見你。”
小盒子裏是兵符。
四皇兄絲毫沒防備,拿着小盒子反而眼裏有些壓抑的興奮和不安,依舊風度翩翩的說:“這東西我送去也不好,不如一起上去吧。”
“一起上去做什麼?”我輕笑道:“難道四哥哥還會覺得我害你?若是不信的話,那給我好了。” 四皇兄收回手,又簡單的寒暄了幾句,纔上去,他是想要巴結上這個粗大腿。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逐漸的冷了下來,任何人都不能小覷。
若是他真的頭腦簡單,單純被慫恿來的話,那還好辦,恩威並施,再壓回去就完成了。
可事實不是,他這回京,能夠悄無聲息的在民間放出消息,能夠拐彎抹角的想辦法給自己添加籌碼,卻不正面對抗,足夠讓我警惕了。
大婚比想象中的更快,也不管皇位的人選是否定下來,阻攔不了這婚事的進行。
有這皇位事情壓着,本來極力反對婚事的大臣們,也都紛紛表示同意,想要快點把我這個障礙從皇宮清除出去,想要去擁護四皇子爲新皇。
不得不說四皇兄的演技的確是好,短時間內能夠讓這些大臣真的相信他胸無點墨,並且沒有大智慧好拿捏,纔會讓這些大臣不遺餘力的去力捧。
既然想要擁護的攝政王不爲所動,那擁護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新皇,又如何不能?
大婚當天,外邊還矇矇亮,我早在之前就剪碎了三件嫁衣,卻沒想到屋內又有一件趕製出來的,質量和做工分毫不差,甚至更好。
上邊綴着南海珍珠,還有金絲縷,無數昂貴珍奇的東西墜於其上,恍惚的讓我感覺自己真的是被捧在手心裏的。
外邊燭光搖曳,離着時辰還早,我把人都遣出去了,望着這嫁衣發呆。
我若是再年幼那麼幾歲的話,也許真的會心動,畢竟十里紅妝,萬千聘禮都是他給我的,都是最高的規格。
我指尖拂過嫁衣,微微的愣神,窗戶吱悠了一聲打開,外邊的風涌進來,我皺眉才準備叫綠柚進來,身後卻神不知鬼不覺的來了個人,氣息逼迫灼人。
“這嫁衣若是再壞了,那可就真沒新的了。”他語氣低沉,似帶着幾分嘆息。
我茫然的看着嫁衣,聽着外邊熱鬧的動靜,還有身後這熟悉的人,卻突然分辨不清楚,也琢磨不清楚他這陰晴不定的性格。
“我對你來說算什麼?”我問。
他說:“將來的妻子。”
“那你是因爲愛我才娶我嗎?”我忽然就忘記了,我跟他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分明中間橫亙着血海深仇,可卻非要成爲同牀異夢的親密夫妻,像是天底下最大的嘲諷。
他避開不談,只是攏起我的髮絲,輕輕的挽在後邊,拿起梳子,把垂下的頭髮一點點的盤上去。
“長安,我無意這江山。”
似乎是一句承諾,但是卻沒多少的用處,“兵符也不必給我,該是你的還是你的,沒有人剝奪你的自由。”
兵符重新擺在桌子上,我笑彎了眼,眼角有點點的溼潤,“這不是示好,這是講和,我把底牌給你,求你保他們安寧,求你保十三順利登基。”
我回頭看着他,燭光下,他臉上的線條愈加的硬朗緊繃,更像是大刀闊斧砍出來的,帶着內斂的鋒芒。
“這是投誠。”我雙手掛在他脖子上,主動的貼近他,才聞到更加清晰的草藥味道,“我極力反抗是哪,您不樂意,如今鋒芒全主動給看,還不樂意。”
我手心被輕輕劃過,他拿走了那軍符,手一合起,並在中間的東西卻突然就碎了,成了放碎渣粉末,掉在了地上。
“我的心安,從來都不靠這些東西。”他說。
“皇叔就不怕我死心不改,繼續捲土重來?”我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我甚至有幾分的恍惚,“就不怕我親手殺了你裴府上上下下的人,跟父皇當初那樣?”
他的眉頭甚至都沒皺一下。
我的這些話,我所說的這些事情,在他看來,只怕只是一句玩笑話。
他笑了,我也笑了。
方纔的話誰也沒再提起。
“奇珍異寶爲聘禮,真是難爲皇叔了。” 熾焰豪門:boss老公誘妻成癮 我鬆開他,彎眉輕快道:“可我還是貪心,想要南都俯首,想要萬宗來朝,想要這天下合一,一統我陳家。”
不等他的臉色有變化,我便繼續說道:“我若爲攝政王妃,你也會一直護我?”
“皇叔,你圖個什麼呢?”
想要說的話,全部堵在嗓子眼,到最後都化作嘆息,亡國公主從來沒幾個好下場,要不是被剷除,要不就是被遠嫁,可我卻不同。
我也一度覺得,他頂着萬般輿論來娶我,也許真的摻了點感情,可時間久了,我甚至都分不清楚,這感情究竟能佔多少。
尤其是顧玟嵐的存在,更是一次次的提醒着我,讓我分分鐘的跌回現實。
“是。”他說。
我卻不知道他回的是哪一句,至少在這一刻是高興的,是真心實意露出笑容的。
“那可真好,皇叔,哦不,夫君,作爲今天的喜上加喜,我想要顧家家主性命。”我嘴脣上下一張合,輕聲說出來的話,卻重重的砸下。
我眼裏泛着冷意,若不是我不好親自出面的話,我甚至願意親手要了他的性命。
原以爲顧家會消停一段時間,可卻沒想到,這次圍堵白桓,甚至害得他殘廢的人,顧家也是罪魁禍首。
顧家,是想要將我所有根系全部剷除,爲她女兒日後的皇后之位淌出位置。
裴佑晟的眉眼冷了幾分,沒任何猶豫的說:“不行,長安,我說過,顧家不能動。”
“顧家不能動?”我笑的淚花快出來了,“剛纔還口口聲聲說在你範圍內,都可護我周全,我沒要顧玟嵐的性命,只是想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不要他性命可以,那我也要他一雙腿,這樣不過分吧?”
我很少當面直接忤逆他,可現在卻跟他嗆聲。
屋內紅色喜慶扎眼,上邊的鴛鴦都成雙入對的,而我跟他,卻針鋒相對,誰也不避讓。
他攥住我擡起的手,手腕上全是冰涼,垂眼看着我。
“顧家於我有過命的恩情,長安,顧家不能動,我也不會讓他動你。”他說。
“好。”
我意外的沒跟他在這上邊辯駁,而是垂眼,溫順的看着自己的腳尖,眼裏的涼意都閃過。
只這麼一瞬,剛纔那恍惚的心跳,那新婚的幻覺,都被打破了。
頭被輕輕的摸過,他親手把我頭髮和髮飾都弄好了,那熟悉的中藥味纏在我身邊,強勢的讓人忽略不了。
“再信我一次,長安。”他說。
燭光搖曳,上邊爆出幾個小燈花,重歸靜寂。
我卻沒回答。 大概是燭光太暖了,也可能是夜太靜寂了,那麼一瞬,我真的心思動搖。
可一想到那數十萬精兵,想到白府,腦子裏的旖旎就被吹光了。
“好啊,我信你。”我手勾着他的脖子,擡頭看着他。
視線相撞中,他垂眸,手指撫過我的眼皮,低頭笑了,“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情願。”
“長安,你可真是處處給我意外。”
大婚前夕,四皇兄都沒任何的動靜,甚至那跟着一同進京來的所謂的太妃,也沒出頭露面,似乎真的只是想念家鄉了,回來看看而已。
四皇兄來給我送賀禮的時候,還滿臉虛僞,彷彿真的跟我感情很深。
“長安,這是個不可多求的好婚姻,等嫁過去一定要好好聽話。”四皇兄‘深情款款’的說,打心底的像是在爲了我考慮。
我分明沒錯過他眼裏一閃而過的糾結和複雜,我若是嫁出去了,他篡奪皇位的路上就少一個人阻攔,可我嫁的偏偏是權勢滔天的攝政王,他更加忌憚。
“是啊。”我彎眉笑,難得這麼平易近人,他一下子愣住了。
我手指染了胭紅的蔻丹,看着更富有攻擊性。
“好好的相夫教子,就不管朝廷的事情了,想想也不錯,若是十三不肯當皇的話,那不妨捧皇叔上去,那我照舊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我笑眯眯的說,可眼前的人卻變了臉色。
“胡鬧,這種話別亂說。”四皇兄的臉色顯然不是很好看,聲音都低沉了幾分,而後緩了緩神色說:“你不是小孩子了,以後可不能肆意妄爲了。”
“肆意妄爲?”我微微歪頭看着他,如同在外邊一樣的稱呼他,“四哥哥是指的什麼?這天下還有誰敢砍了我腦袋嗎?還是四哥哥覺得皇位人選不妥,更需要尋覓合適人呢?”
我這話說的太直白,他的視線飄忽,打了幾次哈哈,都不敢直視我,有幾分惶惶。
“是啊,瞧哥哥差點忘記了,長安你可是被捧着長大的,合該是享用世間一切最高的禮儀。”四皇兄隱忍下來,衝着我笑的溫和。
可這感慨中,卻也不可避免的帶着幾分的酸溜溜。
“東邊傳來兵變的消息,我怕影響了大婚,就提前找人清繳了。”我同樣笑的燦爛無害,下巴微微揚起弧度,“聽聞四哥哥您的領地還出了些亂子,我也替你收拾好了。”
他的臉色一點點的蒼白下來,“是……是嗎,那還真是謝謝長安了。”
“對了,四哥哥剛纔進來是想同我說些什麼?”我找了個臺階。
他把手裏的東西給我,“是給你送這個來了,四哥哥也沒什麼好的,這是單獨給你準備的南海夜明珠。”
碩大的夜明珠,安靜的躺在盒子裏,光是看這材質,就價值不菲。
我摩挲了幾下,仰頭笑眯眯的,“謝謝四哥哥。”
一直到他出去的時候,我臉上的笑容才逐漸的落回去,那夜明珠也隨手放在一側。
我所收拾的那幾個地方根本就沒露出倪端,只是我先下手爲強而已,打四皇兄個措手不及,也當是一棍子錘到他腦袋上,給他個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