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董卓又是一聲長嘆:“袁紹此子不容小覷,老夫實不該讓文遠出戰。”
就在這時,有士兵來報,前往孟津傳信的士兵趕回來了,李儒匆匆出去,片刻進來,對董卓低語兩句,董卓一怒而起,神情猙獰:“好一個胡文才!氣煞老夫也!傳令,將那膽敢泄露軍情的胡成砍了!老夫倒要看看他胡文才有幾個膽子!”
李儒忙道:“董公不可,如今形勢內外交困,實不宜再生變故。”
“啊!”董卓大吼一聲,拔出長劍,一劍砍在案臺上。
與此同時,小平津大營中,賈詡也在挑燈夜讀,難以入眠。
……
河內郡,張遼攻破河陽城後,沒有停歇,留下兩百士兵看護手無寸鐵的俘兵,餘下三千人馬一路向東,連夜直撲十數裏外的袁紹大營所在,河陽津。
破了河陽城只是開胃小菜,河陽津纔是一場大戰!
那裏駐紮着袁紹近萬數兵馬,戰鬥力絕不容小覷!以三千對一萬,加上袁紹手下大將頗多,雖是夜襲,但也勝算不高,可謂以卵擊石,火中取栗,難怪連董卓也不看好張遼。
距離河陽津七八里時,左慈打探消息回來了,張遼忙問道:“怎樣?袁紹軍中可有埋伏?可是戒備森嚴?”
“袁紹大營剛經過大宴不久,防備一般,不過,”左慈語氣凝重:“狗小子,貧道觀袁紹軍中必有能人,其軍營佈置頗有章法,上萬大軍,將河陽津與周邊西虢鄉和招賢鄉連成一片,你這三千兵馬過去,只消分兵阻擋你一時半刻,其餘兵馬便可洶洶而至,勝算着實不高。”
“袁紹兵多將廣,可遠不是王匡能比。”左慈又慎重的警示道:“不要小瞧了袁紹。”
張遼點了點頭,他也從來沒有小瞧過袁紹,能以白手起家而雄踞四州者,又豈是尋常之輩!何況袁紹此時手下已經有不少謀臣與猛將。
但他也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聽了左慈的敘述,他對袁紹大營的佈置有了大致的瞭解,尤其是得知還有兩千羌胡兵俘虜留在其中,他眼中更是閃動喜悅之色。
在距離袁紹大營六裏之時,張遼命兵馬停下,召集各將領準備部署夜襲計劃。
幾個將領包括樊稠和高順,都是神色凝重,顯然他們也知道這一場仗不好打。 張遼並沒有立時部署作戰計劃,而是讓親衛舉着火把,他在地上划着袁紹的營盤分佈。
左慈雖然能打探情況,但對軍事卻不甚瞭解,只覺得袁紹營盤森嚴,卻不知其中訣竅。
但張遼卻不一樣,他原本就讀過兵書,這段時間又跟着賈詡學了不少知識,一聽左慈的敘述,就知道袁紹的大營採取的是《司馬法》中論述的一種紮營之法,分前、後、左、右、中五營,帥帳在中,其他四營分佈東南西北四方,以四拱一,彼此策應。
五個營寨彼此相距四百步左右,每個營寨縱深六百步有餘,各有轅門,以兩排削尖的木樁圍起,木樁尖刺向外斜出,外圍有一週壕溝,不過看來袁軍紮營時間不長,壕溝還未完全挖寬挖深。
中間營寨是袁紹坐鎮之地,規模最大,有兩千士兵護衛,當是袁紹手下最精銳的士兵,營寨前有一大片開闊地,是平時點將閱兵的地方。
中間營寨的後面是糧草和輜重,被四圍營帳環繞,左後是馬廄,圈養着四五千匹戰馬,這可是一個不小的數目,想來除了今日從胡軫手中繳獲的,還有袁紹自己的一部分。
北面營地在戰線後方,此時裏面全是傷兵,不少人還正在救治之中,附近有一片圈起來的地方,裏面是兩千俘虜,正是今日胡軫兵敗後被俘的羌胡兵。
南面營地靠近渡口,正對孟津,是最前線,防禦工事最是穩固。
西面營地應該是兩千弓箭手,據左慈查探,這裏弓箭配備很足,弓箭手在這個位置,可隨時援助中間帥帳和南面前線。
東面營地應該是騎兵,有不少騎戰裝備,而且馬廄正好處於帥帳和他們中間,因此這個推測也八九不離十。
這是張遼根據左慈的查探,在腦海裏大致推測出的袁紹營盤分佈情況。
在兵力方面,根據左慈查探的情況,五個方位每營人數不定,或多或少,但大約都在兩千人左右,總的算來,袁紹如今駐紮在這裏的總兵馬在萬數左右,張遼由此也推測出不少情況。
袁紹的總兵力是一萬五千,昨日向河陽城和青峯嶺渡口分撥了五千,河陽津大營留下了一萬,但再今日白天與胡軫作戰時,河陽城又回兵兩千,因此河陽津袁紹在河陽津的兵力應該是一萬兩千。
但現在據左慈看來只有一萬,那就證明白天的大戰確實慘烈,胡軫雖然中了埋伏,折損了五千多兵馬,但袁紹也不少受,至少折損了兩千兵馬,而張遼估計,傷兵的數目還要更多!
張遼大略的將袁紹營盤情況畫出,又簡單的講述了一番,卻見幾個將領都是深色凝重,不由笑道:“怎麼,都沒有信心?”
“難!”樊稠乾脆利索的道:“不過只要都尉下令,我等但殺過去便是。”
高順肅聲道:“袁紹兵力遠勝於我方,營盤佈置破有法度,彼此策應,不可小覷,此戰很是艱難,一旦陷入其中,”
趙武等一衆軍侯沉默不語,顯然也是信心不足。
打仗打的就是信心和士氣,張遼知道,如果連這些將領也沒有信心,那今晚這一場仗也不用打了!打了也是吃敗仗!
他當即站直身子,大笑一聲,長劍往地面營盤圖上的帥帳用力一插,斷然道:“此戰我等必勝!只看能不能捉住袁紹了。”
看着幾個將領,張遼嘿聲道:“你等只看到了袁紹的兵力和營寨優勢,卻沒發現袁紹的致命劣勢!”
趙武眼睛一亮:“請都尉指點!”
高順和樊稠等將領也不由看着充滿信心張遼。
“袁紹軍有三大致命劣勢,”張遼依次伸出三根指頭:“疲憊!沉睡!受傷!”
看到幾人眼睛一亮,張遼鏗鏘有力的道:“一,他們今日與胡中郎苦戰大半日,全軍盡是疲憊之士!
二,他們攜大勝之姿,疲憊之餘,必然沉睡,轅門防守薄弱,而我們是突襲,他們猝不及防,我們優勢極大!
三,他們或多或少都有傷在身,戰鬥力大減,豈能比得我們的將士龍精虎猛!
四,別忘了還有俘虜營,只要先將俘虜營衝破,我們就多出兩千兵力,以五千對一萬,一比二的兵力,夜襲之下,勝之不難!
五,敵人西營是弓箭兵,離我們最近,先破了弓箭營,袁軍的戰鬥力就降了一半!
六,還有那馬廄的四五千戰馬,只要將這些戰馬驅趕起來,足以令敵營大亂!”
張遼每說一條,樊稠高順等將領的眼睛便亮一分,當他說到第五條時,衆將神情振奮,當他說到第六條時,樊稠大聲道:“都尉不必說了,此戰我等必勝!俺老樊有信心了!”
高順也是少有的激動:“都尉洞若觀火,我等不如,此戰可勝!”
“如此便開始佈置作戰計劃!”張遼哈哈大笑,引來不遠處士兵的好奇。
“樊司馬!你的騎兵戰鬥力最強,行動最快捷,因此你的任務最重!”張遼長劍在地上劃出作戰路線,沉聲道:“你領五百騎兵,先繞到後方北營,北營多是傷兵,防禦最是薄弱,鼓聲一起,你等立時衝入,馬踏北營,不要停留,直接衝向北營南面的俘虜營,先解救俘虜,傳給夜戰口令,令俘虜結隊衝殺,而你這五百騎兵仍然不要停留,繼續向東南衝入馬廄,驅動四五千戰馬,衝擊中軍帥帳!”
“得令!”樊稠神情振奮。
張遼又道:“我給你配備十面戰鼓,到時候一起擂動,驅趕戰馬!”
“是!都尉妙計如神!”樊稠大笑:“俺還先前納悶都尉帶這麼多戰鼓做什麼,沒想到居然是驅趕戰馬的,原來都尉早就想到了,俺老樊是服了!此戰定然活捉袁紹!”
張遼笑了笑,看向高順:“高司馬,你領五百精銳,突襲西面弓箭營,務必要讓那兩千弓箭手一箭也放不出,得勝之後,逼向中軍。”
“得令!”高順沉聲領命。 張遼看向趙武幾個軍侯:“趙武,蔣奇,你二人帶四百人,帶上火箭火把火油,直奔袁紹帥營後方糧草和輜重,拋射火箭,透射火把,燒糧草與輜重,引敵兵主力來救,記得,你們的任務是分散敵人帥帳主力,而不是殺敵,不可戀戰,放了火,敵兵一來就走,轉向東截殺東營敵兵!”
“得令!”趙武、蔣奇二人領命。
張遼看向其他幾人:“宋超,薛明,郭成,你三人帶六百人向南,突襲南面大營!”
“得令!”宋超三人領命。
楊漢和賈璣看張遼唯獨沒有給他們二人分配任務,不由急了:“都尉……”
張遼擺擺手:“賈璣隨我奔襲帥帳,楊漢另有任務,關係重大。”
二人這才安靜下來。
張遼看向衆將,沉聲道:“此戰便有賴諸位了,只記得一點,不管鼓聲有多響,不管鳴金與否,你們只有一個動作,就是向前,殺!直到控制局面,才留俘虜,要做好殺到天亮的準備。”
“是!”衆將齊聲應道。
“至於夜戰的口令……”張遼沉吟了下:“突襲之時還是‘殺死王匡’,當聽到鳴金之後,立時換作‘袁紹死了,快快撤退’。”
高順幾人不由看向張遼,臉皮抽搐了下,孃的,這也太陰險了。
夜戰的口令本來是用來廝殺之時分辨敵我,卻被張遼用的如此陰險,亂戰之中袁紹的士兵聽了不亂纔怪呢。
他們看向張遼的眼神已經是滿滿的佩服,換做他們,打硬仗還行,可沒想不出這種點子。
“各部要迅速行動,在子時發起攻擊!”張遼作戰計劃部署完畢,想了想,道:“打仗打得就是士氣,方纔你們幾個都是信心不足,想必手下士兵更是如此,我去鼓鼓氣。”
樊稠大笑道:“還是都尉想的周全。”
高順等人也是連連點頭,毫無疑問,以張遼如今在軍中的威望而言,他鼓舞士氣最是有效。
對於這些士兵,張遼自然不會講那麼多那麼細了,對不同的人羣,鼓氣的方法也不同。如果說對將領鼓氣是要理性的,讓他們理解優勢劣勢所在,那麼對士兵鼓氣就要感性的了,讓鼓動士兵的熱血與信心。
看到張遼過來,正在休息中的衆士兵在一衆屯長、隊長的帶領下迅速列陣。
張遼來到陣前,看了看衆將士的神情,確實缺乏了一股氣勢,他直入主題,洪聲道:“袁紹,王匡,聚攏賊兵,劫掠州郡,擾亂天下,顛覆漢室,荼毒百姓,罪大惡極!今夜,我們的目標就是突襲賊兵,擒拿袁紹王匡,報效國家,匡扶大義!”
張遼先給袁紹和王匡頭上蓋了一通黑鍋,對於士兵而言,站在大義上討伐賊兵,能讓他們心中理直氣壯,熱血激盪。
他環顧了一圈,看到不少士兵神情激動,又問了一句:“賊兵有一萬,以三千破一萬,不知諸將士可有信心?這仗能不能打?”
他不待衆人迴應,便是大手一揮,一聲沉喝:“本都尉只有一個字,能!”
張遼看着衆人,神情忱摯,如同談心:“衆兄弟跟隨本都尉出生入死,本都尉自然不會坑害衆兄弟,何以說能?一個事實就可以說明!我們已經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而他們在做什麼?他們還在光着屁股睡大覺!”
噗嗤!有不少將士忍不住發出笑聲,原本忐忑的心情頓時放鬆了許多。
“何況,他們白天與胡中郎六千精銳苦戰大半天,大多有傷在身。”張遼神情放鬆:“一句話,他們就是一萬頭受傷沉睡的豬,而我們,是三千條嗷嗷待戰的狼!豬就是再多,狼能怕嗎?低聲回答我,不要大聲,免得驚着了那些豬!能不能?”
“能!”一衆士兵的回答低沉、短促、有力,個個精神陡漲,讓一旁的高順等人也羨慕不已,張遼這種鼓動人心的水平和氣場,他們是怎麼也學不來的。
“今夜,他們就是毫無防備的獵物,等着我們去獵殺!”張遼聲音變得低沉:“明日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們要在袁紹的大營裏慶功!希望我們每一個兄弟都能彼此守望相助!都能殺敵立功!都能活下來跟本都尉一起慶功!”
“慶功!”衆士兵沉聲吼叫,如同發起攻擊前的惡狼。
“作戰計劃和夜戰口令已經確定,兄弟們跟隨各部統領,”張遼手一揮,聲音短促有力:“出發!”
兩千士兵在樊稠、高順和五個軍侯的帶領下迅速出發。
張遼也帶着楊漢、賈璣和一千士兵,以及他讓楊漢這兩日在河陽城尋找的三百多民壯,拉着輜重,緊跟着出發。
靠近袁紹大營五里時,樊稠帶着騎兵先行出發,他還是要依舊向北繞個迂迴。
靠近袁紹大營三裏時,已經能遠遠看到大營中高高的瞭望臺上火把閃閃,高順和五個軍侯也各自領兵行動。
大營一里之外,還有樹木和房屋等阻礙,一里之內,早已被袁紹大軍清理乾淨,一片光禿禿的,沒有任何遮擋和隱蔽。
張遼帶着楊漢、賈璣繼續靠近大營,直到兩裏左右,才停下來觀察地勢和四周情況。
“都尉,現在我們做什麼?”楊漢忍不住問了一句。
“現在……”張遼指着遠方營寨:“我們要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裏徹底的亂起來!”
說罷,他立時下達命令,命楊漢帶着三百士兵和三百民壯,將輜重中的近兩千把火把分出去,每人手持兩把,隱到大道和樹林各處,再將一些火把插到石頭或其他地方,等到鼓聲響過一刻,袁紹大營亂起之時,再全部點燃,來回移動,齊聲大吼,僞作從東面源源不斷而來的後續大軍。三刻之後,民壯繼續舉火把,三百士兵加入戰場。
楊漢領命行動後,餘下的就是賈璣和七百士兵了,張遼將輜重的另一類東西,一百多面鼓交給賈璣和兩百士兵,命他們兩人一鼓,呈弧形分散到東面和北面,待子時中軍鼓聲響起之後,百鼓齊擂,齊聲大吼!
賈璣領命而去,張遼則帶着五百精銳,逼近一里,與高順會和。
他與高順是同路,高順突襲東面弓箭營,而張遼則要從此借道而過,直逼中軍!
大約過了兩刻鐘左右,已是子時,到了與各部約定的時間,張遼看向身邊兩個鼓手和兩面大鼓,沉聲道:“擂鼓!”
咚!咚!咚!咚!
寂靜的深夜,袁紹大營咫尺之處,兩個鼓聲突然響起,沉睡的袁紹士兵還以爲是在做夢,轉眼之間就是鼓聲大振,幾乎四面八方都是鼓聲,猶如九天雷動!
百鼓雷動!緊跟着是四面八方的大吼聲,喊殺聲!
除了東面的騎兵營和中軍大營外,其他三個營寨幾乎是同時受到了猛烈攻擊!
原本的重點防禦工事都在渡口和南面營寨之外,其他營寨外面還沒有挖好的壕溝全無作用,毫無防備的各處轅門如同紙糊,被一衝而散!
從沉睡中驚醒的袁紹士兵還沒爬起來,就聽到了近在咫尺的喊殺聲和四面八方震天的鼓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來了多少敵人,亂成一團。
尤其是那震天的鼓聲,令他們睡夢中受到突然的驚嚇,爬起來之後在鼓聲隆隆之下也聽不到任何命令,加上白日惡戰的陰影尚未散去,一時之間他們被刺激的無所適從,以爲大營已經徹底被敵人佔領,便開始胡亂行動,見人就砍。
爬到瞭望臺上的士兵,看到東、南、北三面都被襲擊,尤其是東面那如同一條長龍般的火把,一時之間也發懵了,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來襲。
營嘯,對於軍隊來說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但如今卻在袁紹大營中發生,在隆隆的鼓聲中發生。
“殺!”張遼騎着象龍,一刀將轅門從正中劈作兩段,驚跑了守衛的士兵。
他看着轉眼之間亂起來的袁紹大營,想起了賈詡說過的一句話。
夜戰的精要,不在於斬殺多少敵人,而是亂敵,讓敵人自己殺自己。敵人自亂,相當於殺敵過半。 就在張遼發起攻擊的前一刻,中軍大營之中,燈燭畢啵,袁紹仍坐在案臺前,今日的大勝令他興奮的難以自已,雖然已近子時,但依舊是絲毫沒有睡意,腦海中各種念頭紛至而來。
世人皆以爲他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身世顯赫,卻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母親爲婢使,只因嫡庶之差,在袁氏地位卑賤,受盡兄弟的淡漠和嘲諷!
幸得父親袁逢喜愛於他,將他過繼給已死無子的伯父袁成,成爲袁家名義上的長子長孫,才改變了他庶出的身份,具備了爭奪袁氏家主的資格!
他奮發讀書,結交豪傑,少年便爲郎官,弱冠任濮陽長,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不負大丈夫之志!可惜父親死的太早,叔父袁隗執掌袁氏後,不喜他的出身而偏愛袁術,令他氣憤難平!
無望入主袁氏,他豈能甘心,便另闢蹊徑,養名納士,以求自強!
二十二歲時,母親亡故,他辭官服喪三年,服畢之後,又爲父親補服三年,正當風華正茂的他卻隱忍在祖籍汝陽整整服喪六年,不爲世人所知!而彼時同胞兄弟袁術卻每日與雒陽公子哥田獵遊玩,奢淫無度,反被舉爲孝廉,叔父何其不公!
不過他的六年隱忍並沒有白費,一些名士慕名與他來往。二十八歲,他徙居雒陽,仍然隱居,其時正值黨錮之禍,宦官與士人爭鬥厲害,他抓住這個機會,養死士,並暗中結交張邈、何顒、許攸等黨人,他多次與之商議對策,助黨人避難,而名望大漲,來訪賓客堵塞街陌。
中平元年,黃巾亂起,河南尹何進被任命爲大將軍,聞他名聲,辟召於他,他看到了崛起的時機,決定應召。他第一眼看到何進時,便心中不服,一個屠戶居然做了大將軍!彼可取而代之也!
我的時空抽獎系統 此後他在何進的賞識下青雲直上,先後擔任擔任侍御史、虎賁中郎將、中軍校尉,掌管西園一軍,但他不滿於此,去年四月靈帝駕崩,何進與蹇碩爭權,他便趁機指派自己暗伏在何進手下的門客張津遊說何進,誅殺宦官勢力,何進一向有招攬士人之心,於是袁紹暗中結交的黨羽皆得重用,張邈爲騎都尉,何顒爲北軍中候,許攸爲黃門侍郎,他通過何進建立起了一個政治利益集團。
誅殺蹇碩之後,他這個中軍校尉一躍成爲首領,曹操、鮑信、淳于瓊等西園將領皆在麾下,此時他叔父袁隗爲太傅,錄尚書事,士人集團壓過了宦官集團,但他仍不滿足自己的地位和實權,決定下一盤大旗,蠱惑何進召四方猛將和英雄豪傑進京,誅殺十常侍!於是鮑信、王匡、張遼等將領被外派招募士兵,董卓、丁原、橋瑁被召集入京。但在丁原入京、董卓兵至澠池時,何進卻後悔了,阻止董卓入京。
事已至此,他豈能放棄,便聯合已成氣候的士人集團,以前大將軍竇武被宦官殺害的舊事威脅何進,逼得何進不能退縮,於是任命他爲司隸校尉,假節,有代大將軍處置武將的權力,兼領一千二百司隸,監察百官,加上自己暗中招募的千餘部曲死士,他的權勢已經遠遠超過嫡出的兄弟袁術!
只是他志向深遠,所謀甚大,豈能滿足於屈居一個屠戶的手下,於是他又暗中假傳何進命令,在郡縣捕殺十常侍的親屬,又催促董卓,命他進軍到雒陽西面的平樂觀,將何進徹底逼上與了十常侍對決的死路!
很快,無謀的何進死於狗急跳牆的十常侍之手,天子也被劫持,他心中登時狂喜,知道機會來了,又恐自己實力薄弱,當即聯合兄弟袁術和叔父袁隗,矯詔殺死宦官親黨許相、樊陵,攻入皇宮,盡殺宦官!
之後,他準備救回天子,以他此時的地位、名望和實權,足以取代何進而成爲大將軍,效法伊尹和霍光,成爲大漢的中興輔弼之臣!可惜的是,他被親手召來的董卓反噬了,董卓那賊子先一步劫駕,又迅速奪取了丁原和何進、何苗的部曲,掌控大權,令他不敢輕與妄動了,他雖有機會,但卻不願意去賭!
他心中不甘和憤怒之餘,忽然萌生一個想法,大漢如今已經是窮途末路,火德難興,何不自憑藉自身的名望,自起爐竈!於是他無視鮑信勸他誅殺董卓的建議,暗中派親信顏良、文丑、逢紀、許攸等提前出京,他則借董卓廢立天子之事,大義凜然反對,懸節於上東門,而奔冀州,直至渤海,暗中招兵買馬,準備起事。
直至今日,他爲一方諸侯,關東諸侯盟主,又大敗董卓,諸侯聲望無過於他者,只要逼得韓馥出讓冀州,佔據一州之地,他的大業可期!至於真正兵進雒陽,擊殺董卓扶持天子,他可沒這個想法,估計諸侯也沒幾個有這想法的。
他有今日名望,得益於汝南袁氏名望,但更是自身謀劃的結果,乃至嫡出的袁基、袁術論名望反不如他。走到這一步,不知費了多少心血,不容易啊。
正在袁紹心中躊躇滿志、感慨萬千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鼓聲,他不由一驚,立時吩咐道:“來人,去查探是何人擊鼓……”
他話音未落,外面鼓聲霎時間大作,一時之間四面八方都是鼓聲,震得整個營地彷彿都在搖晃!
袁紹霎時間渾身冷汗,一顆火熱的心彷彿被冰水澆透,沉了下去,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敵襲!敵襲!”
他深知這個時候自己大營的情況,士兵苦戰一日,又打掃戰場,早已疲憊不看,而淳于瓊諸將正在醉睡。
要吃大敗仗了,弄不好就是全軍覆沒!
袁紹腦子一陣發暈,這時一個身披甲冑的將領衝了進來,袁紹看到他,心中一喜,喝道:“速速擂鼓聚將,整軍迎敵!”
那將領沉聲道:“敵人鼓聲太大,此時擂鼓無用,只能期望各營自行應敵,末將的職責是保護主公!”
袁紹心中焦急,卻也知道那將領說的是實情,三兩下披上甲冑,提起長劍,大喝一聲:“出去看看!究竟是何方賊兵來襲!”
到了營外,那將領迅速集結中營兩千精銳兵馬,而袁紹兩步登上點將臺,放眼看去,月色下除了中軍,不遠處其他幾個營寨盡是廝殺,暗中也不知有多少敵人。
他高聲詢問瞭望臺上查探敵情的士兵:“敵情如何?”
那士兵慌忙道:“除了東營,其他三營都有敵兵偷襲,西面大道上有火把無數,敵兵是從西面衝過來的。”
“西面,河陽城!”袁紹面色鐵青,一劍砍斷一根木欄:“可恨蘇由,誤我大事!”
這時,衣衫不整的許攸和逢紀匆匆趕來,許攸看到袁紹,急忙衝過來,抱拳道:“主公,須防那兩千俘虜被解救!否則危矣!”
袁紹頓時一驚,俘虜營在中軍和北營之間,距離糧草輜重和馬廄都很近,一旦被解救,後果不堪設想,他急忙下令:“來人!”
不想話音未落,中軍北面便傳來一陣震天的吼聲:“殺死王匡!”
許攸頓足道:“後營休矣!”
那裏正好是俘虜營所在,而要攻進俘虜營,必然要經過北面後營!
袁紹霎時間手腳冰冷,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從發動襲擊到現在,不足一刻,敵人怎會如此之快找到俘虜營,莫非天亡我也!他們喊着殺死王匡,難不成這些賊兵是奔王匡而來的?
就在這時,又一支人馬從西面遠遠直衝而來,袁紹厲聲道:“結陣迎敵!”
不料那支人馬竟然向北一轉,繞過了中軍,袁紹還沒反應過來,身旁宿酒驚醒的逢紀便是一聲大叫:“不好!他們要燒糧草!”
與女鬼同居 袁紹面色大變:“文丑!速速殺退那支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