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癱坐在地,到頭來自己還是失去了最後的親人。她側首望向窗外,那蒼白的身影消失了,一切歸於寂靜。
許久,夜璃替阿婆蓋上床被,小心翼翼地遮上蒼老的面容,這一次,阿婆可以跟阿爹阿娘一起,擺脫世間的痛苦了。
蜷縮在一角的龍龍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他低著頭輕輕拉著夜璃的裙角,像是在輕聲安慰。
「姐姐沒事。」夜璃苦苦一笑,阿婆在世的時候就曾告訴自己不要哭,若是哭了,陰氣就更重,可到如今,夜璃發現,自己是真的哭不出來了,她望著微微顫動的燭火發神,只覺得頭沉的厲害。
「姐姐…其實我也沒有阿娘了。」小男孩弱弱的聲音忽然傳來,夜璃扭過頭,卻見他長長的睫毛暗自垂落,疲憊不堪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我的阿娘昨天晚上就死了,她死的時候好可怕,好可怕。」
夜璃默默的聽著,心中明白小男孩的母親就是張大娘,她緩緩走到男孩身邊輕摟著他,事已至此也只剩對小男孩難以承受的憐憫。
「既然阿娘走了,你要堅強起來,讓你的阿娘看看你是個小小男子漢。」
夜璃知道,張大娘她身世清苦,白手起家,唯一的丈夫借著進京做生意的理由跟著官府的女人跑了,他狠心拋下自己年僅半月的兒子和妻子,從此再無音訊。
「我沒人要了,姐姐…」小男孩忽然怔怔抬起頭,「以前阿娘說你是個妖怪,要我離你離得遠遠的,可是姐姐你那麼好看,怎麼會是妖怪呢?」
夜璃苦笑一番,「姐姐不是妖怪,只是姐姐的身體有些不同罷了。」
「什麼不同呀?」
「姐姐能看到一些特別的東西,比如說半空中的鬼火,黑夜中白色的影子還有好多好多你看不到的哦。」
男孩一臉震驚地看著夜璃,下意識摟緊了夜璃的手,自他幼小的心發覺,此刻在他面前的姐姐真是奇特。
「姐姐那我以後就跟著你了,我叫龍龍!」
「龍龍,跟著姐姐可是很苦的,你真的確定了嗎?」不知為何,夜璃很久沒有感受到被人認可的感覺,她摸了摸龍龍的腦袋。
「我才不怕苦呢,反正龍龍現在沒爹沒娘了,與其留在冥村跟著別人生活,還不如出去闖蕩闖蕩,當個舉世聞名的大英雄!」龍龍眼神之中透露出一抹堅毅的光。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在最苦難面前,夜璃竟感覺收穫一絲感動。
外面的天暗了下來。
好累。
夜璃半靠在床前沉沉睡去,龍龍也縮在她身旁,緩緩閉上雙眼。
*
雨慢慢地收住,終究,天還是緩緩泛白。
夜璃有些渾渾噩噩地醒來,她起身在屋裡開始翻找,不大不小的聲音倒是驚醒了龍龍,他也漸漸蘇醒,眨巴著眼睛望著夜璃。
夜璃從木櫃里拿出幾件陳舊的衣裳,又用力拍了拍上面的塵土,疊好放在一起,而後又從別處翻出一頂斗笠,一個獸皮披風,舊長的兩根木杖,一一放在一邊。
「龍龍,姐姐這些改小的舊袍,就先給你穿了。」
「嗯好!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
夜璃長嘆一聲,「去蘄山看看,些許那些老師傅還能收留我們。」
說著,夜璃撕下一塊布,混著幾個干硬的饅頭小心地包好,放在龍龍手中,指著不遠處的布袋說,「去,幫姐姐放在那個包袱里。」
龍龍乖巧地點點頭就照做了,一面還不忘順帶打個結。夜璃則在一旁繼續翻找著什麼,當她墊腳伸手,向頭頂的木櫃里翻去時,竟無意間碰掉什麼東西,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夜璃很快低頭撿起,這是一枚嶄新的玉佩,玉則算不上光滑,但是圖案卻奇異無比,兩條蛟龍陰陽相隔,正中央則點綴著似血的玉滴。
這枚玉佩自己從未見過,或許是阿婆留心珍藏下來的吧。夜璃把這玉佩順手放在布袋裡,最後一併整理在包袱內。
東西是收拾好了,可還有一件大事未做。
屋外天已漸漸放晴,只是陽光被濃厚的雲朵所遮擋,這天依舊給人感覺陰沉沉的。
夜璃戴著斗笠,把包袱固定在木棍之中,小心地扛在肩上后便出了屋,龍龍則穿著她改小的獸皮披風,頭頂草帽跟在身後。
夜璃推著一輛荒廢已久的小木車,吱吱呀呀地推出村莊,她最後望了一眼那小木屋,把那模樣深刻在腦海中,便嘆了口氣向著陰山走去。
找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夜璃放下包袱,拿起木杖開始挖坑,隨後把阿婆的屍骨埋葬在塵土裡。夜璃擦了擦額頭的汗,又在上面立了一塊墓碑,刻了幾個字。
夜璃望著那墓碑,半跪下磕了頭,口中喃喃道,「阿婆,您含辛茹苦拉扯夜兒長大,夜兒無能沒有機會回報阿婆,但夜兒一定經遵阿婆教誨!不會辜負阿婆對夜兒的期望!」
夜璃強忍住眼淚,又磕了幾個頭。
「奶奶,龍龍也會保護好姐姐的!」一旁的龍龍竟然也跪下來。
許久,夜璃起身,又理了理墓旁的雜草,便拉著龍龍的手,向不遠處走去。
「姐姐蘄山在哪啊?」
「應該過了前面兩座山,就到了。」夜璃心中也不是很確定,她只是依稀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阿婆帶著自己去拜訪過高僧來更改命數。
「那我們多久才能到啊?」
「最少也要兩天,所以我們晚上還要找個地方過夜。」
「哦。」龍龍眼裡閃過一絲興奮的光,夜璃笑了笑,也許旅途的未知對他來說很是激動吧。
夜璃舉首凝望,前方皆是一片翠綠之色,微風夾雜著潮濕的味道撲面而來。所望之處,除了樹就是草,讓夜璃很難尋找方向感,也許現在所處地勢太低,到時候就不難發現蘄山了。
昨夜的雨使得一路泥濘不堪,好幾次兩人滑倒在地上。
夜璃的裙角被堅硬的岩石扯了一道口子,龍龍的手也被鋒利的植被所划傷,但他卻一副若無事時的樣子,喘著氣繼續向前走著。
「姐姐,蘄山的師傅是不是很厲害啊?」
「嗯,據說蘄山的道長精通秘術和玄術,只要我們隨他入了弟子,或許就能尋得一絲生機。」
龍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便安分地跟在夜璃身旁。
似乎已經入了林中深處,奇異無比的大樹藤條相互遮掩纏繞,目之所及,似暗綠色的大網一般,透不過一絲陽光,一切顯得很是陰鬱昏暗。
夜璃忽而發覺有些冷,她先替龍龍裹緊了披風,隨後把包袱內的舊袍拿出來裹上,能夠抵禦些許寒風,夜璃發覺倒也暖和了些。
不知走了許久,龍龍的小臉漸露疲憊,正當夜璃打算尋處歇息時,卻忽然發覺龍龍臉上閃過一絲驚奇,他沖著某處伸手,興奮的喊道,「姐姐快看!」
夜璃側首凝望,不遠處竟有一座寺廟,只是斑駁的石牆顯出這寺院已荒廢多時,無人居住。不過到這裡頭休息一晚,養精蓄銳,總比在這荒郊野外所來的安全,況且夜璃明白,自己如此特殊的體質,是萬萬不可留宿野外的。
說著,夜璃拉著龍龍的手,向著寺廟走去。
初入寺門,碩大的院落映入夜璃眼帘,石廊中雕花的欄杆已經發了銹,夜璃走進,卻見院中有著一口井,她低頭望了望,雖荒廢多年,但井內的水卻依舊澄澈不已,拿來飲用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說著,夜璃拿上隨身的葫蘆,順著麻繩緩緩住滿水便輕輕一提,和龍龍喝了幾口后便綁在腰間,繼續尋著能夠落腳之處。
許久,夜璃走進一處房間,正欲推開木門時,卻聽見一陣不輕不響的咳嗽聲,從裡屋緩緩傳來。 夜璃心中一愣,莫非這屋裡頭還住著什麼神人?她示意龍龍向後退,自己則不慌不忙地點上燭火,對準屋內的方向緩緩打開那陳舊的大門。
「誰?」一聲輕柔的話語幽幽傳來,夜璃眯起眼細細把那燭火對準那一角的黑影,待燭火微弱的光照耀那女子的臉龐后,夜璃不由得有些微微出神。
那是一位女子,她似乎正小做歇息,只是夜璃的到來令其轉身,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著夜璃。
「哇,神仙姐姐誒!」夜璃身後的龍龍忽然發出一聲驚呼,確實,這是一位極美的女子,淡然出塵的臉龐,秀髮如瀑垂落雙肩,一雙暗瞳仿若一池秋水,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澄澈不已。
夜璃很快回過神來,她輕輕點頭行禮,隨即說道,「我和弟弟上山歷練,趕山有些勞累,所以就尋處歇息落腳,卻不曾遇見這位姐姐,還望姐姐不要怪罪。」
那女子忽然輕輕一笑,「沒事的,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兩位小道士。趕山有些勞累,快快請坐。」
夜璃點點頭,把那燭火往一旁輕輕一放,便領著龍龍尋著一處空地坐下。
「不知姐姐…怎麼稱呼?」
「哦,我叫碧昭晗,你們叫我小晗姐姐就好了。」
「小晗姐姐你好漂亮呀!比我們村裡的那些大娘們好看多了!」龍龍在一旁瞪得眼都直了,雖說夜璃姐姐也好看,可如此氣質不凡的女子,他還是頭一次見。
碧昭晗唇邊緩緩漾開疏懶的笑意,她望著龍龍道,「瞧這小弟弟真可愛,這麼小就跟著姐姐上山歷練了?」
「嗯!」龍龍開始同碧昭晗有的沒的閑聊幾句,夜璃卻望著四周斑駁的牆壁有些微微疑惑,這女子看起來定不是這裡的凡人,只是為何會在這荒蕪廢棄的寺廟內遇見,難不成是受了什麼傷?可就算如此,不應當下山尋處好人家么,怎麼會隱居在這裡?
諸多疑問使得夜璃不敢與女子叫相適應,她只是扭頭看向窗外那淺淺的月牙,自顧自的發著愣。
一旁的龍龍,忽而在包袱里自顧自地翻尋起來,不久便向著夜璃手心處硬塞了一個饅頭,一面還不忘提醒著她趕緊吃。
夜璃笑著道謝,抓起干硬的饅頭咬了一口,卻根本嘗不出是什麼滋味。
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看來她們今晚,是無論如何要留宿這裡了。
碧昭晗見姐弟倆啃著饅頭,便自顧自的躺在草垛之上,細細瞥了幾眼那兩人,緩緩翻了個身,心底不免閃過一絲失落。
一個饅頭下肚,夜璃倒也覺得安心了多,她小心翼翼地清理出一片空地,靠著牆稍作歇息。龍龍則躺在自己身邊,伸手玩著草垛里拔出來的草,一臉的平靜。
「你們可是趕山尋著師傅吧。」碧昭晗忽然打破沉寂,緩緩問著。
「嗯,家裡的親人散盡了,我們也只是尋著一絲生機罷了。」夜裡倒也不含糊的回答,還未等碧昭晗繼續問著,她忽然輕聲道,
「姐姐如此這般容貌,又淡然出塵,想必應該不是此地的凡人吧。」夜璃頓了頓,「而且姐姐能在這不吃不喝數天之久,這未免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碧昭晗笑了笑,這丫頭看起來真是機靈,能夠如此細膩觀察自己所處的環境,還得到此番結果,天資著實聰穎,既然如此,自己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沒錯,我確實不是這裡的凡人。不過你也不必驚慌,我素來不會做處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是仙人?」夜璃不敢確定,但還是不依不饒地問著。
穿越時空的愛戀 碧昭晗又是一笑,她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夜璃這般推論。
夜璃泠冽的眸子輕輕一掃,卻輕微捕捉到碧昭晗臉上閃過一絲悲哀,那種感覺,另夜璃的心也不由得顫動。
她是在等一個人?還是,她為了什麼來到這凡世間?又或者,她是被逼迫不得已?夜璃細細想著,眼皮卻愈發沉的厲害。
走了許久,好累,好睏啊。
夜璃忽而感到眼皮沉重的厲害,只想順帶閉一下,卻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她和龍龍竟在不知不覺都睡著了。
一時間,一切都歸於平靜,唯有昏暗搖曳的燭火還在微微顫動。
碧昭晗忽然起身,空氣中的這點迷散粉,足夠她們睡上一段時間的。碧昭晗拂袖走到夜璃面前,輕輕托起她絕美的下顎,細細開始打量,這丫頭,還未長開的臉倒是像極了她心中的那個人。
碧昭晗一鬆手,轉而在夜璃眉間一點,只發覺指尖竟寒氣肆意,雖說自己早已被廢了修為,可這至陰至寒的感覺,她依舊能夠感受的到。
這丫頭究竟是何人?怎麼她的體內,有一股難以捉摸的力量?
碧昭晗知趣地收手,忽而察覺門外陰風陣陣,她一把打開舊窗,微眯雙眸在黑夜中快速掃過,除了蟲子鳥鳴之聲沒有任何異樣。正當碧昭晗欲回過身,餘光卻迅速撇見身後那紅如血絲的玄衣。
碧昭晗心中一驚,她忙低頭俯身半跪在地上,口中緩緩道,「昭晗拜見幽主。」
「還不肯回去么?」沉沉的聲音傳來。
碧昭晗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她不敢與其正視,只感到原本波瀾不驚的心裡盪起層層漣漪。這是她入凡以來,第一次看見幽主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不會出現的,你死心吧。」幽主見碧昭晗如此,冷冷一笑。這份倔強,這份執著,她當真等不起,「與其在這世俗中白白浪費時間,倒不如做點有意思的事情,對你我都有好處,難道不是么?」
幽主隨即湊到碧昭晗耳前說了幾句話,碧昭晗的臉色有些變了變。
碧昭晗心裡忽而閃過一絲厭惡,但她依舊俯首聽命,反正自己的心早已麻木,這一切,都是自己欠下的。
幽主見她毫無言語,便笑著四處瞥去,那幽暗的雙瞳很快在夜璃身上掃了掃。
「這丫頭,容貌像極了那天妃啊,難道你見著不恨?」
碧昭晗搖搖頭,只感到有些心神不寧,前世的情仇,何必拿一個毫無招架之力的女孩出手。況且,自己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了。
「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他早已經死了。」碧昭晗聞聲憤憤抬頭,卻見早已不見幽主的身影,如果不是空氣中還存留著幽主那獨特的異香,碧昭晗甚至懷疑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她有些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沉吟了片刻,望著窗外那抹月色發獃,明眸卻見流星劃過夜空。碧昭晗心裡閃過一絲惆悵,上一次見流星,還是依偎在他的懷裡。
許久,她忽而起身,側著眼眸留心看了看還在沉睡的夜璃,便向著夜色深處拂袖而去。 「沒了,你們萬事小心。」
望著小士兵離開的身影,武清的眸色不覺沉了幾沉,擺脫了小蓮和戴郁白的眼線們,剩下要對付的就是梁心了。
只要解決了梁心,她就能徹底擺脫這裡,恢復無憂無慮的自由身!
想到這裡,武清重重呼了一口氣,恍然站起身,開始了今夜最重要的準備。
她從浴室找了一套乾淨的弔帶睡裙換上。
沒辦法,梁心那個小變態給姬舞晴準備的衣服都是又勾勾又丟丟的暴露到不行。
她身上的衣服又被徹底打濕,為了裝作洗完澡的假象,她只能硬著頭皮穿上這件酥胸半露弔帶絲綢睡裙。
不過她可不會叫梁心白白佔了便宜。
浴室還有一件寬大浴巾,她嚴嚴實實的披裹在了身上。
隨後又將那件香爐中的余灰倒進裝春藥的小紙包。
她還摸出了劉王氏給她的秘制春藥。
一股腦全混在了一起。
就憑梁心那個無恥變態大渣男,她就是把藥量加重十倍都不解氣。
只一種春藥,就能叫小蓮徹底失去行為能力,梁心要是吃了這個複合型加強2。0版的重劑量款,還不得抽得只吐白沫?
光是想想,武清就覺得解氣的不行。
混好藥粉之後,武清騰開飯菜端起托盤就走出了浴室。
外面的燈光已經轉暗,寂寂無聲沒有一點動靜。
看來小士兵們做事還是很靠譜的,抬走那麼兩件重型「行禮」,沒有發出一點動靜,沒留下一片痕迹。
樓上的梁心根本沒被驚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