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平心靜氣,直直的與小佳荒的紅色眼球對視,奇怪,一會兒過後,自己眼中的寒氣竟然將小佳荒眼中的光焰逼下去,直至黯淡失色,好像斷電的燈泡。
當第一次看到他的眉宇之間時,就發覺不對勁,可是卻看不出裡邊什麼真實的附著物。那看似緊閉的眼球一旦泛紅,便映出眉宇間隱隱約約扎著一根細細的東西。
草房外安靜下來,佳勃已經不在門口,老婆婆聲音全無,尤尼斯的高跟鞋輕輕移動,響聲詭異……
唯有草房四周的火堆依然明亮,向自己報來一個模糊信息:那「人」真的怕火,沒有靠近窗口!
眼前的三維立體畫面消失,小佳荒突然坐起來,雙手揮舞。
楚江童並沒有後退,而是徑直衝上前去,啪——左手抓住他頭頂的角,右手以飛快之勢,刷——食指與拇指探向他的眉心,突然,感到一股鑽心地涼,硬硬的如一顆釘子,往上一拔,卻拔不動,啊!手指鑽心地疼痛。
小佳荒渾身顫慄,眼角洇出一滴滴紫黑色的血。
楚江童咬牙堅持著由手指漫漫浸入身體的冷痛,手臂開始麻木,往上蔓延……啊!這萬分危急之際,哪怕失去雙臂,也不能放棄這千分之一的機會!看來,硬拔這顆冰冷的刺是徒勞的,只有……
突然,騰出左手,迅速摸出打火機,噔——沒打著!噢,求您了!噔——一團火光亮了一下,隨即滅了。
實在堅持不住了,半邊身子已經被凍得麻木,手指毫無知覺!
突然,楚江童一把抱起小佳荒,翻身彈去炕的一側,飛手抓起蠟燭,一下靠近小佳荒的眉宇間……奇怪的一幕發生了,感到自己的手指猛地往外一彈,一顆冰針捏在手指間,慢慢地不見了,手臂也慢慢恢復原來的感覺。
再看小佳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悄悄睜開眼睛,狐疑而膽怯地盯著自己。
「小佳荒,你沒事了,我可差點再也沒法擁抱女人……」楚江童將他放回床上,「別動,想想該喊我什麼,是楚哥哥還小姑夫?」
小佳荒認出楚江童,聽話的躺下,望著楚江童掏入衣兜的手……果然有驚喜!
兩包巧克力。
門外,尤尼斯靜靜地倚在一棵樹下,昏迷了過去,佳勃和老婆婆比昏迷還嚴重,直到將她們仨抱到炕上,尤尼斯才醒來。
這會兒,炕上熱鬧了。
「尤尼斯,這場面好像民間產房,你好嗎?」
尤尼斯輕輕笑了笑:「這孩子可真難產,後悔沒聽你的話,高跟鞋不適合山間格鬥!孩子沒事了?」
楚江童擁抱她一下:「雖然,她們在昏迷中,我們也只能這樣一下,噢,老婆婆最狡猾,我看到她眼皮動了一下……」
佳勃已經醒來,聽到他們的談話語氣,料到自己的小佳荒沒事了。
「小童,我猜到你倆還是朋友關係,只是別忘記了我們的眉月兒,謝謝你了……」
「嫂子,你那個二貨喬閈現在肯定喝尿了,我的啤酒有利尿通便奇效,尤其適合陰世『人』!」
「只有你才能管住他,不過,這喬閈並沒以前那麼壞,我感覺你懷疑過他!」佳勃認真起來。
「當然,這種有前科的二貨,不施加點懷疑真對不起他,好了,你傷得重嗎?」楚江童的目光其實一直盯著老婆婆,應當關心老者。扶起老婆婆,可惜自己沒有靈悟之氣,沒法為大家氣療。
老婆婆睜開眼,看到大家都在炕上時,明白過來:小佳荒真該沒事了。
楚江童拍拍小佳荒的臉:「行了,別裝了,小姑夫的巧克力不僅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還有解饞的功能,笑一個吧,連聲姑父都不叫,想和你娘一樣白賺啊?」
小佳荒咽下一塊巧克力,坐起來:「小姑夫——啤酒是什麼?」
「嘿——問你老爹去!慘了慘了,我的那些啤酒啊……」
大家笑起來。
「佳勃,你該看到那混蛋長什麼樣子了吧?」應該開始對剛才的那個「人」討論一番了。
佳勃搖搖頭,征問老婆婆,同樣是搖頭,齊齊盯著尤尼斯。
「別看我,我可是真沒看見,你們是鬼都看不見,我是人更不可能了!」尤尼斯若有所思地盯著門外。
佳勃誇讚道:「這妹子好身手!」
楚江童盯著她:「特工!我早猜到了!」
尤尼斯未置可否,搖搖頭說:「只看見一雙白色布靴,太恐怖了,根本靠不近他,若不是草房外全燃著火堆,他身上的冰氣能把人凍僵。
「白色布靴?」楚江童腦海中赫然出現:嘩嘩的雨腳處,一雙雙白色布靴向畫廊中走來……啊!他就是出現於自己畫廊中的「人」嗎?太可怕了!
自己那夜的驚奇發現,如果是幻覺的話,那尤尼斯今夜的發現不會也是幻覺吧?看來,自己的畫廊中果真存在著一群腳穿白色布靴的「人」。
他們到底想幹嘛?
「在這裡也不安全,尤其是對於小佳荒來說,你們搬去我畫廊住吧,暫時不收房租,也安全些!」
「不去!」佳勃拒絕道,「在山間住慣了,皇宮也不稀罕。」
「去吧!娘……小姑夫那裡有啤酒,還有……」小佳荒倒是忍受不了那裡的美食誘惑。
「別鬧,那是小姑夫做買賣的地方,去了不方便,再說……」佳勃看一眼尤尼斯,沒再說下去。
「嫂子,我可沒住那兒,不信可以去走訪呀!」尤尼斯紅了臉澄清道。
「來來來,小侄子,我陪你出去走走!」楚江童拉著小佳荒出了草房。
「小姑夫,我陪你走走還差不多,你想問什麼?」這鬼機靈,果真猜透了楚江童的心思。
… 沈墨接到鄭鎧的消息之後,給他下達的第一個命令。
是立即撤離!
馬上返回B市,不要做任何停留。
對方不是別人,而是鼎鼎有名的白三爺。
狠如虎,敏如狼,狡如狐。
而他的人脈和勢力,更是觸及到那邊上上下下每一個角落。
鄭鎧單槍匹馬,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一旦被發現——
……
之後,他和周風奕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
兩人親赴鳳凰城,調查跟雲洛相關的事宜。
如果雲洛真的是白慕楓的女兒,此事就不再僅僅是他們之間的個人恩怨。
白三爺本身,就是「風影」成立以來的目標人物之一。
這,就是他為什麼連春節沒能回來看她的原因。
周風奕和沈墨的調查,相比鄭鎧,隱蔽了更多。
也深入了更多。
雖然還沒能完全確認雲洛就是白雲洛,但基本上已經可以這麼認為了。
唯一缺少的,只是精準的證據。
此外,周敬北當年在鳳凰城做卧底的時候,混進的就是白慕楓的團伙。
只不過那個時候,那裡還是一盤散沙,白慕楓也還不是如今的白三爺。
周敬北的身份又是高度保密,到現在也還沒有解密。
周風奕也是這次去鳳凰,才查出一點點蛛絲馬跡。
而雲洛此時的表現,更加證明。
他們查到那些的東西,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真的。
「你哭,是因為覺得悲傷?那你認識他嗎?知道他是誰嗎?」
男人掩下心中紛繁雜亂的思緒,低頭問雲洛。
雲洛搖搖頭,吸了吸鼻子。
「不認識。不過我現在猜到他是誰了。跟你長得有五分相似,穿上軍裝,就更像了,我猜,他是你父親。」
「是的,他是我的父親。」
周風奕平靜而緩慢地說道。
頓了一下,又接著道:
「他身上穿的不是軍裝,是警服。他是一名警察。後來,去做了卧底,兩年沒回家,當我再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身中數槍,慘不忍睹……」
曾經的記憶浮上心頭,平靜的聲音夾雜著些微的顫意。
男人仰起頭,緩緩閉上眼睛。
再也說不下去——
「周風奕,別傷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軟綿綿的小手,拉住他的大手。
甜糯糯的嗓音還帶一點啞意,糯糯的。
她能感受到,從他心底溢出的,濃重而深沉的悲哀。
雖然,他的臉上很平靜,很淡然。
她無法完全感同身受。
卻不想讓他這麼難過。
這個樣子的他,比看到照片上他的父親,更讓她心裡揪疼的厲害。
「走吧!我們回家。」
來自小丫頭的安慰,小手溫軟的觸感,讓他生出一點點暖意。
「不是想知道我這半年多在忙什麼嗎?回家告訴你。」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已然恢復了清潤淡漠的神情。
不想嚇到她,他很快收斂好了情緒。
「好!」
雲洛點點頭。
下山的時候,小丫頭又餓又累。
他們竟然在墓地前站了將近三個小時。
男人蹲下身,「上來,背你!」
「周風奕,你會永遠對我這麼好嗎?」
趴在他的背上,感受他瘦削而堅實的身軀。
清凈好聞的薄荷味氣息,清清淡淡涼涼的。
帶給雲洛的,是穩穩的安全感和滿足感。
我要穩穩的幸福,能抵擋末日的殘酷
在不安的深夜,能有個歸宿
我要穩穩的幸福,能用雙手去碰觸
每次伸手入懷中,有你的溫度
……
草木的清香,徐徐的清風,和煦的陽光,暖暖地環繞在男子和他背上小女孩的周圍。
周風奕沒有回答雲洛的問題。
只是托著她的屁股,將人往上提了提。
將腳下的每一步,走得更堅定,更踏實,更安穩!
從十八歲那年,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開始。
小丫頭在他心中的位置,慢慢變調。
此後好多個不在她身邊的夜晚,他都是想著她,才能漸漸入睡。
可是——
雲洛,我會查清楚父親的死因!
但不會因此而傷害到你!
給我時間,也要相信我! 夜色中的山間涼風習習,蟲鳴山澗,月光也似乎柔和了百倍,將他們的身上投下一片片溫馨的鏡光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