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小丫頭提高了好奇心,「是什麼?」
「應該是某種猛獸狩獵的成果……」艾修魯法特猜測著。「不過,」他回頭看了看,這裡其實距離營地並不特別遠,因為能夠清楚的看到飄揚的旗幟。「應該已經被嚇走了吧。」會在這樣深草區域埋伏狩獵的一般都是豹子、老虎之類的猛獸。這些猛獸都是非常警覺,甚至是膽小的。建立營地的動靜九成九已經將他們趕走了,這裡留下的應該是殘屍。
「把弩給我。」小丫頭把女王專用版十字弓拿在手裡。前面說過,這把十字弓是特製的,非常適合她來使用。而且正如每個人都知道的,十字弓是用非常容易使用的武器,隨便一個什麼人稍微看看就能知道怎麼樣,而且沒有爆膛誤傷使用者的危險。
她慢步向前,分開一叢高高的茅草。前方是一塊小空地,長著一棵大樹,樹下有一塊大石頭,一具野山羊的屍體就躺在樹下。具體點說,是野山羊的半具屍體,因為它已經被掠食者撕扯得亂七八糟的了。
艾修魯法特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樹,因為豹子之類的猛獸經常會竄到書上隱藏。不過這棵樹的樹杈相當稀疏,能夠清楚看到上面除了樹枝樹葉和兩個鳥巢之外什麼都沒有。
小丫頭也觀察到了一切,她失望的放下了弩。
「嗯,估計是吃飽了或者是被我們豎立營地的聲響嚇到了。」艾修魯法特離開草叢,進入這片小空地。這片地都是沙子和礫石,所以連雜草也長不了多少。
小丫頭走向山羊的屍體。「艾修魯法特,你說這隻山羊是被什麼東西獵殺的?」
「不會是狼,因為狼群吃東西是不會殘留這麼多肉的……」艾修魯法特一邊回答一邊定下神來,仔細傾聽四周的動靜。這不是理智考慮的結果,而只是一個本能的舉動而已。
「嗯,我覺得這應該是……」小丫頭來到了山羊的屍體邊上。就算是她也看得出來,山羊死去有一段時間了。肉已經失去了那種充滿活力的鮮紅……
「快閃開!」艾修魯法特喊道。小丫頭悚然抬頭,看到岩石後面衝出了一隻棕色的巨熊。
這頭熊體型非常之大,四肢著地的情況下也有普通成年人的高度。它怒吼著,沖著小丫頭猛撲而來。猛獸那種特有的腥臭氣息撲面而來。
人類做好了心理準備和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完全是兩個狀態。至少,此時此刻小丫頭完全不能動彈。那就是所謂的「巨大的恐懼感」,一瞬間剝奪了她的理智、反應,讓她除了身體顫抖之外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她不能閃避,退走,更不能舉起手中的十字弓給這頭巨熊來一下(當然,對這樣的巨獸而言,這一發弩箭幾乎沒什麼意義)。事實上,等到那頭熊衝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
「艾修魯法特!」
下一瞬間,一個身影出現在她側面。艾修魯法特及時將她從巨熊的衝鋒之下拉開,避開了這強大的衝撞。巨獸撲了一個空,轉頭面對著艾修魯法特,後肢自立站了起來,發出巨大的咆哮聲。這隻野獸體重超過千磅,絕非凡人能夠匹敵。但是在它威懾性的咆哮尚未結束之前,艾修魯法特就已經挺矛衝上,在它能夠俯下身子之前,將長矛深深的刺進它的身體,對準的正是心臟的位置。
巨獸猛的一掌拍來,艾修魯法特手握長矛無法閃避,唯有伸出手臂硬擋這一擊。巨大的力量直接將他拍飛出去,但是在空中他就轉過了身體,雙足穩穩的落地。
巨熊因為傷痛和憤怒而咆哮著,但是長矛已經貫穿了它的身體,矛尖從後背透出。它不受控制的四足落地,接著前肢瞬間失去了力量,向前跪倒,隨之撲倒在地。
艾修魯法特站直身體,凋零之劍瞬間出現在他手中。不過這次倒是沒有必要了,因為巨熊已經全身抽搐,一邊發出不甘心的吼聲,一邊慢慢做著垂死的掙扎。直透心臟的那一擊直接要了它的命。
艾修魯法特呼出一口氣,手中的魔法長劍消逝無形。他走向小丫頭,後者因為嚇呆的緣故,始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沒想到這裡居然有熊。」艾修魯法特說道。「沒事吧?」
「沒……沒事。」小丫頭終於回過神來。那頭巨熊的身體已經慢慢的不再動彈,喉嚨里發出聲音也越來越小。她將視線轉向艾修魯法特,然後發現他肩膀上的衣服(前面說過,這件衣服算得上一件皮甲)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這是剛才他被巨熊擊飛的時候順帶被熊爪擦到的。
衣服下露出了他的白皙肌膚——熊爪在上面留下了三條血痕,能夠看到少量的鮮血正從傷口流出。
「你受傷了。」她看著傷口,說道。
「啊,沒事,只是小傷罷了。」艾修魯法特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回答道。他的這套衣服完了,長矛的木質矛柄也折斷了,但是這也是值得的。「我們回去再處理一下就行了。」
其實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只要一兩個小時,這種程度的傷就會基本痊癒。當然,這個沒有必要告訴小丫頭。
「不行,野獸的爪子可都是有毒的!」小丫頭似乎看過此類的介紹。她手忙腳亂的從身上解下水壺,用裡面的清水為艾修魯法特稍微清洗了一下傷口,然後拿出自己的手帕為艾修魯法特做了一個基礎的包紮。
艾修魯法特坐下來,任由小丫頭處理傷口,反正不管有沒有處理,他相信幾個小時的時間這個傷就會從他身上消失。
「對不起……」小丫頭輕聲的說道。
艾修魯法特幾乎以為自己的耳邊出現了幻聽。小丫頭向他說對不起?話說回來,相處這麼長時間以來,好像沒從小丫頭嘴裡聽到這個詞——就算有,次數也稀少到可以忽略不計。
「為什麼要道歉?」艾修魯法特問道。
「因為我的任性,害你受傷了。」小丫頭輕聲的說道。
「啊,這是我作為護衛的職責。」艾修魯法特看著已經死去的巨熊。「說句實話,我確實也沒料到這裡居然出現一隻熊。熊通常不是在這種地方活動的……」他摸了摸肩膀,這個傷幾乎談不上什麼感覺。「不管怎麼樣,我們趕緊回去吧……不過也不能白來一趟,我們把它的皮剝下來帶走如何?」
「還是不要了。回去叫別人來做這件事情吧。」小丫頭說道。「傷口必須進一步處理才行。」 第八十六節政變
女王獨自出去,獵得一隻巨熊的事情,可以說是這一次短暫而乏味的狩獵過程中唯一的一個亮點了。其他的收穫乏善可陳,基本上就是一些兔子、山羊、母鹿之類上不了檯面的收穫,就連一隻有著漂亮的分叉角的公鹿都沒有。當然了,關於女王捕獲巨熊的事情——其實任何人都知道這不是小丫頭的功勞,至少不是全部都是她的功勞。但是按照自古的習俗,部下的成果就等同於君主的成果。
幾名巧手的僕人將巨熊的皮完整的剝了下來。這隻熊是被一擊致命的,熊皮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可以做成一份非常好的毛皮。它既能作為女王的座椅鋪墊,也能夠被放在王宮的戰利品展覽廳里,供外人瞻仰。
這場狩獵就這樣結束了。除了獵獲物太少之外,倒也一切平平安安的,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不過拜倫公爵並沒有參加,他原本是要出席狩獵活動的,但是在狩獵開始之前卻自稱病而缺席。當然,這本身也不算什麼離譜的事情。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整個隊伍就回到了鷹隼城。前方已經是鷹隼城的一個側城門,這個城門平常是不開的,隊伍中幾位禁衛軍士兵已經上前去要求守衛開門。
艾修魯法特和往常一樣,騎馬走在女王的馬車身邊。畢竟男女有別,他雖然是貼身護衛,但是並不能和女王坐一輛車。
「艾修魯法特!」大主管斯卡德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艾修魯法特身邊。說起來,狩獵活動同樣是由宮廷大主管負責的,所以哪
怕是這樣簡化的狩獵,也讓他變得很忙碌。這兩天艾修魯法特甚至一直沒怎麼看到他。
「斯卡德拉先生。」艾修魯法特回答道。「有什麼事情嗎?」
「你做的很好呢。」斯卡德拉說道。「沒想到最後捕獵到這樣一頭獵物……也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成績,這次狩獵才不會顯得太寒磣吧。」他笑了一下。「如果沒有那頭巨熊的話,這次狩獵恐怕要成為笑柄了呢。」
「只是意外而已。」艾修魯法特回答道。「斯卡德拉先生,為什麼只在那麼小的範圍進行狩獵呢?雖然參與的人不是,但是這樣的成績……可以說完全是因為劃定的狩獵範圍太小的緣故。稍微擴大一點就能得到好得多的獵物吧。」
「也許是我這個老頭在那裡疑神疑鬼罷了。」斯卡德拉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抬頭看了一下天空。此時天空晴朗,幾朵白雲點綴在藍天之上。「太疑神疑鬼了。」
「斯卡德拉先生。」艾修魯法特策馬湊近斯卡德拉,輕聲的問道。「您在擔心什麼?」
「不是擔心,只是我……格魯尼現在好像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斯卡德拉輕聲的回答道。「十年之前……誰有會想得到今天呢?」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也許我太低估別人的耐心了。其實他們確實也沒必要心急,我已經是個來日無多的老頭了,為什麼不多等等,讓我早日入土一了百了呢?保爾和我同齡的,他已經死了,我還能堅持多久?」
「保爾將軍……不是聽說……」艾修魯法特想起了自己聽到的那些謠言。
「不,教會的人檢查了屍體。死因不明,但是絕對不是中毒。」斯卡德拉說道。「這方面,教會是值得信賴的。想要讓教會做出一個偽證……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代價大到任何人可能都無法承受。其實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突然死掉也是很正常的事的事情呢。」
他的聲音里透露出一種極度的凄涼和無奈。
「艾修魯法特,我隱約記得……你好像想打算在這個貼身護衛的職務上干滿一年,得到騎士的爵位就回布拉西安的。對不對?」
「啊,這個……」艾修魯法特猶豫了一下。斯卡德拉說的沒錯,他原本就是抱著這樣的目的而來到鷹隼城的。不過現在他已經得到了騎士的爵位——女王親自冊封的。雖然整個過程兒戲了一點,但是確確實實是女王冊封,無可辯駁。按他最初的目的而言,他已經功德圓滿,可以回家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一直沒有朝這方面想。
「其實我也不該對你有太多的要求……這方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斯卡德拉說道。「但是能不能再呆一段時間,給我一點時間,找一個代替你的人?」
艾修魯法特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你能不能……」斯卡德拉看上去欲言又止。「……記住你作為騎士的誓言?」
說句實話艾修魯法特壓根沒發任何誓言,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
「很好,希望……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如此希望……他們有耐心等我自己閉上眼睛。憑我一人之力,恐怕已經無力回天。人死回歸諸神殿堂,萬事皆空,至少可以不用活著看到那一幕。」他輕聲的嘆息著,策馬離開艾修魯法特。「對了,艾修魯法特,這兩天太忙,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了。」
「什麼事情?」
「嗯,根據女王的要求,在王宮內部給你安排了一個住處。」斯卡德拉說道。「不是什麼好地方……是勉強才騰空出來的。住不住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
除了斯卡德拉的這番感慨之外,接下去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黃昏時分,艾修魯法特已經和小丫頭到了王宮,回到他們非常熟悉的女王寢宮裡。小丫頭直接回去,艾修魯法特則花了一點時間,換上了正常衛士的全套裝備之後,才回到寢宮。現在的艾修魯法特因為已經「兼職」的代課老師,所以能夠自由的進出她的房間。
「艾修魯法特,」小丫頭看到艾修魯法特進來,突然問道。「你的傷口怎麼樣?」
「處理過應該沒事了。」艾修魯法特自然不能告訴小丫頭他的傷口已經痊癒,連個疤都沒有留下來。
「嗯,最近斯卡德拉好像一直很緊張。」小丫頭說道。「當我要求他在王宮內給你安排一個住處的時候,他居然答應了。我還以為他會拒絕呢。」
「那埃辛和法利西斯怎麼辦?」艾修魯法特想起了他的兩個同僚。說句實話,他現在和另外兩個人真的沒什麼交集。前者自從那一次出去喝酒之後就再也沒有深入接觸,後者就連酒都沒有喝一次。
「誰管他們!」小丫頭不屑一顧的回答道。「和他們在一起一點意思都沒有。不像你,什麼都會。對了,趁現在還有一點時間,教我騎馬吧,我記得你上次對我說過,真正的騎馬技巧決不能靠騎我那匹小馬鍛鍊出來。」
「這個倒是。」艾修魯法特回答道。「那匹馬……嗯,其實和木頭馬差不多。不過,騎馬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應該這麼說:對於普通人而言,騎馬一件很累、很費力,而且很不舒服的運動。作為女王,其實你沒必要學這種技巧,現在的貴族女性出門也沒幾個騎馬的,基本都是坐車。」
「真的假的?」小丫頭疑惑的問道。
「呵呵,我可是布拉西安賽馬的冠軍哦。」艾修魯法特笑著說道。「憑我冠軍的身份,你就不能質疑我的話。」
「胡說,我是女王!冠軍什麼的,還不是我說了算!」小丫頭回答。話是這麼說,但是這完全是開玩笑。
「賽馬比賽不需要特別的裁決。就和戰爭一樣,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平手就是平手,事實勝於雄辯,不需要任何人的裁決。」艾修魯法特回答道。
「算了,艾修魯法特,能不能彈一下上一次的那個曲子,就是那首加魯納斯譜寫的歌?」
小丫頭似乎很想要編一首符合這首歌的舞蹈,所以最近時不時的要求艾修魯法特彈奏這一首歌給她聽。至於原因,他沒有打聽,小丫頭也沒有主動提起。
艾修魯法特沒有拒絕。他從邊上拿起那架「白銀之翼」,開始演奏起來。這是一首憂傷的離別曲子,不知為何勾起艾修魯法特的心事。他已經得到了騎士的爵位,換句話說隨時可以和小丫頭告別,榮歸故里了。但是……每次想起這件事情,心中一絲惆悵卻揮之不去。他依稀記得,某個指點他琴藝的人說過,歌曲必須用心去演奏,這才是真正音樂藝術。不過他只是依稀有這麼一點印象罷了。這個指點他的人是誰,彼此之間是什麼關係,他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一曲終了,艾修魯法特放下白銀之翼,發現小丫頭用一種似乎要哭出來的表情看著他。
「你要走了嗎?」她問道。
「走?啊,我明天才換班……他突然想起斯卡德拉之前的安排。好像他放了埃辛和法利西斯一個長假?應該是這樣!換句話說,近期之內,女王的貼身護衛只有他一個人了。當然,斯卡德拉也安排了一小隊禁衛軍士兵負責保衛小丫頭的安全。這種處置措施並不尋常,相信大主管斯卡德拉一定聽到了什麼風聲。難怪他在王宮內為艾修魯法特安排了一個住處。
「不是,你要離開我了嗎?從此離去,再也不回來。」
艾修魯法特本來想說「當然不會的啦。」但是話卻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出口。他只能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為什麼你這麼想?」他問道
「你的歌里就給我這種感覺。」小丫頭問道。「為什麼要離開,難道你覺得當一個騎士還不夠嗎?」
「我……」艾修魯法特總不能說正是因為小丫頭給了他騎士的爵位,所以他才要回布拉西安去吧。所以他最後轉頭看了看窗外。「天已經完全黑了呢,陛下。」他平靜的說道。小丫頭是個女王,無論她的未來如何,和他不會有太多的交集的。
窗外,能夠看到一道火光照亮了夜空,一看就知道是失火了。從距離和方向判斷,失火之處發生在鷹隼城的貴族區。
在他們看著這道火光的時候,遠方傳來一陣清晰而雜亂的聲音。吶喊聲、金屬撞擊聲、還有人類的慘叫聲。這個聲音可就不遠了,應該就在王宮邊上。
兩個人尚未回過神來,艾修魯法特看到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從外面沖了進來。那是一個穿著制服的僕役,滿頭是血。「陛下……危險……有亂軍攻擊王宮了……」傷員摔倒在地上,但是失去意識之前還是及時的喊出了這句話。 第八十七節自信
鷹隼城一般被認為是由一百年前的荒野賢者加魯納斯建造的,其格局頗為巧妙。位於城市中心的王宮雖經幾次修繕,但是整體保留了加魯納斯的建造構思。這座王宮不僅精巧,其在軍事上也有一定的防禦能力。在理論上,由於城內難以使用重型攻城武器,所以王宮只需要憑藉內部少量兵力,就能阻擋住絕對優勢敵人的攻擊。
但是,再堅固的要塞也擋不住內奸的破壞。當這個「內奸」所指的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將近守軍一半的時候,效果就更加明顯了。
埃辛站在宮廷大主管的辦公室里。此時的他全副武裝,身邊還有法利西斯和其他二十餘個士兵,而站在他對面的斯卡德拉卻只有一個人,赤手空拳而且只穿著一身制服。在埃辛的腳下,躺著三個禁衛軍士兵的屍體。此情此景,哪怕是一個意外闖入這個畫面的陌生人,也能迅速的猜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斯卡德拉大人。」埃辛微笑著看著面前曾經的上司。斯卡德拉作為宮廷大主管是完全合格的,但是他並沒有軍事經驗,在這種情況下指揮失當,沒有第一時間聚集起足夠的人手,使得埃辛能夠輕而易舉的佔領了王宮大門。當然了,哪怕斯卡德拉指揮得很好,事情最多也不過多拖上一時三刻,最後的結果依然不會有任何不同。「很抱歉,但是我也沒辦法。」
「你們……」斯卡德拉看著面前的敵人,他原比埃辛預想的要冷靜。「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知道。」埃辛回答道。無論斯卡德拉冷靜也好,激動也好,他都是一個沒有戰鬥力的老人。「好了,你們幾個,看好我們的斯卡德拉大人。別讓他死了,有很多東西還需要他移交過來的呢。他死了我們就得費上一大番功夫了。你們幾個跟我來……你們去那邊,告訴他們,除了女王之外,其他的人反抗者殺無赦!」
戰鬥還遠沒有結束,不遠處依然有白刃戰的金屬撞擊聲、吶喊聲和傷員痛苦的嚎叫。整個王宮裡,到處都有零星的戰鬥發生。忠於職守的禁衛軍士兵?士兵和叛軍之間時不時的發生激戰,死者狼藉。
艾修魯法特帶著小丫頭朝著大門那邊快速奔去。他已經在路上看到了不止一個死者,看到了不止一次交戰。有些死傷人員是沒有武裝的僕人,有些死傷人員則是武裝的禁衛軍士兵。這已經超越了「騷亂」的範圍,而是一場真正的政變。而且,如果他沒弄錯的話,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了。他很久以前就知道斯卡德拉雖然是宮廷的大主管,理論上全權負責王宮內部管理的工作,但是實際上卻受到各方面的掣肘(當然這也很容易理解),在很多人事安排上都不得不做出妥協。
現在這種情況,十有**就是別人安排好的伏筆。就算是艾修魯法特也承認,在攻打堅固的據點方面,沒有比內奸更好用的武器了。
王宮很大,裡面除了三百名禁衛軍士兵之外,還有上百名男性僕人,以及和兩者加起來差不多的侍女,總人數能夠上千。正是因為有了這個數量的人,所以使得王宮內房舍嚴重不足。但是,任何人都知道,王宮內絕大部分都是花園、草場和亭台樓閣,真正住宅的數量比起王宮佔地面積而言,簡直不值一提。所以此刻進攻王宮的叛軍數量理論不會低於千人。但是他們深入陌生的王宮之後就不得不分散開來。再加上夜色的掩護,使得艾修魯法特能夠比較容易的避開亂兵,從空隙中穿過。
艾修魯法特很清楚,對於叛亂者而言,王宮本身的價值很有限,真正有價值的是他身邊的小女王。
小丫頭這個時候很難得的保持了鎮靜——說句實話,這很可能應該歸功於她和艾修魯法特一起看過了很多兇險場面,使得她的膽量被磨練出來了——路上跟著艾修魯法特快速移動,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前方已經距離王宮大門不遠。王宮一共三個門,正常情況下只有一個開啟。說不清楚叛軍到底是怎麼衝進王宮的,但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打開了另外兩道門。如果斯卡德拉能夠在這裡組織起抵抗,他們應該能憑藉有利的地形死死據守最後一道門。
艾修魯法特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艾修魯法特?」小丫頭跟著他停下了腳步。她沒有哭也沒有驚慌失措,以這樣一個年齡的小女孩而言,她已經非常勇敢了。
「不行……他們控制住了大門。」艾修魯法特說道。他擁有遠超過凡人的夜視能力,因此能夠看清楚遠方大門的開啟狀況。大門緊閉著,那裡也沒有戰鬥的聲音……他們已經控制住了王宮的出入口。斯卡德拉如果沒有死,也已經落到了叛軍的手裡。附近看不到任何人活動的身影,但是傻瓜也能猜出叛軍在這裡安排了足夠的人手,防止有人逃離。
能夠這樣周密的布置,有這樣充裕的兵力,還有足夠的內奸,這場政變到底由誰發動,可謂不言自明。
遠處的火光衝天,火光全部在貴族區的位置,粗粗估計,至少有十棟宅邸被點燃了。但是這是被點燃的,受到攻擊的肯定更多吧。
「我們必須離開,但不能從大門離開。」艾修魯法特說道。小丫頭雖然什麼也沒看到,但是她絲毫沒有反對艾修魯法特的意見,跟著他轉身離開。
艾修魯法特沿著一座宮殿的拐角快速前進,在轉過彎的瞬間,迎頭撞上了一隊打著火把的人馬。當先一個人正是埃辛。雙方都是第一時間認出了對方。
「艾修魯法特!」埃辛此刻依然穿戴著女王貼身護衛的盔甲,而他身後的人也全部都是禁衛軍的裝扮。他的目光在艾修魯法特停留了一秒,馬上轉到了艾修魯法特身邊的小丫頭身上。
「是你,啊,女王陛下……你也沒事……真的太好了。艾修魯法特,快和我們離開。」埃辛用急切的表情說道。
艾修魯法特用手將小丫頭拉到自己的身後。他臉上的表情清楚的說明他完全沒有被對方騙到。埃辛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如果他和這場叛亂無關的話,他壓根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的現身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哎……果然不好騙。」埃辛嘆了一聲。「好吧,艾修魯法特,我真的不想同僚之間刀兵相向。」
說話的時候,背後突然又有一隊人馬趕到。艾修魯法特認出了火光下的法利西斯,他的身材非常引人注目。現在,艾修魯法特和小丫頭已經包圍在這個狹小的拐角位置了。他步步後退,對方沒有逼得很緊,因為他們知道他退無可退。邊上有一棟開著門的小房子,從大小就能看出這是雜物房。艾修魯法特最後退進了房子,自己站在門口,將小丫頭擋在房子裡面。他的長劍已經握在手中,而又有一隊人馬不知道從哪裡趕來。三隊人馬合計超過十五人,高舉火把,手中的鋼鐵武器倒映著火光,將獵物牢牢圍困住。
一張艾修魯法特認識的面孔出現在埃辛邊上,那是一個叫做克里奧的官員。艾修魯法特之所以認識他是因為這個克里奧是斯卡德拉的副手之一,雙方時有接觸。
兩名士兵以為自己抓住了空隙,從兩側搶了上來。他們馬上為自己魯莽付出了代價,艾修魯法特長劍左右飛旋,將兩個人瞬間斬殺當場。
剩下的人一時躊躇不前。
「艾修魯法特,放棄吧。」埃辛說道。「說句實話,我很欣賞你……你的忠誠令人感動,但是現在你沒有任何機會了。我知道你是個高明的戰士,但是哪怕你能把我們這麼多人全部殺死,你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在說話的時候,他用手偷偷的向身邊的部下做了一個手勢。在人圈的外圍,借著同伴的身體掩護,幾個士兵開始為自己的弩箭上弦。
「艾修魯法特,我佩服你的勇敢,也知道你是個高明的戰士。但是你要知道,大廈將傾,非一木能支!」克里奧大聲的說道。
這句話在艾修魯法特身上出現了明顯的效果,因為他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讓第一線的人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半步。他在笑,不是那種皮笑肉不笑,或者是強撐的笑,而是一種輕鬆的笑,充滿輕蔑的笑。
「這也得看看木頭有多粗吧。」艾修魯法特輕笑著,回答道。
「艾修魯法特,你再高明,最多也只是殺掉我們這些人。」埃辛接上去說道。「對我方而言,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損失。別說這個,哪怕你真的天下無敵,能夠憑一個人的力量衝破大門,殺掉所有的擋路者……帶著女王逃到街上去,就算你做到那個程度,又有什麼意義呢?你是一個了不起的戰士,只要你肯歸降,我發誓公爵大人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果然……是拜倫公爵嗎。」艾修魯法特笑著說道。「我過去就覺得那傢伙一臉白痴樣,現在確定他腦子和他的臉完全相符。」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你能夠對抗公爵大人的權勢嗎?別說你現在沖不出去,哪怕你衝出去,難道還能舉兵並最終戰勝公爵大人嗎?」克里奧說道。「你以為你是荒野賢者加魯納斯嗎?」
「加魯納斯?他怎麼配和我比?」艾修魯法特冷笑著回答道。「我當然不是加魯納斯,我叫艾修魯法特,我,無所不能!」 第八十八節躲避